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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俏

走俏

LV4 2016-07-04

【碎成万千魂】

作者:走俏

连载最近更新: 碎成万千魂 世间本只一个人,魂碎万千份。 不甚明亮的厨房透过窗却可以看见对楼那粉色的墙上满是阳光,这栋楼是新的,装修一应都新的发凉。厨房不大,饭桌一面靠墙,巴巴地坐下了六个人。五菜一汤快要吃大半了,顾显洲已经去沙发上坐着抽老...

作品简介:时间本只一个魂,碎成万千份。
你的骨子里有与我相似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不同,如此才勾出千丝万缕的纠葛。去掉所有人的公约数,加在一起是一个人。
唯此一人,与你我同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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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俏

    走俏

    楼主 LV4 2016-07-04
    碎成万千魂

    世间本只一个人,魂碎万千份。
    不甚明亮的厨房透过窗却可以看见对楼那粉色的墙上满是阳光,这栋楼是新的,装修一应都新的发凉。厨房不大,饭桌一面靠墙,巴巴地坐下了六个人。五菜一汤快要吃大半了,顾显洲已经去沙发上坐着抽老烟了,爱羽才拖着鞋出来。佘印容最疼孙女,但也还是装模作样地啐了她两句,白杉和魏万魂都是外孙女,自然相当嫌弃这种画面,两人相视瘪瘪嘴。二女儿顾碧禅只喝了两口汤也离席了,倒是大女儿顾金凤嘟囔道:“本来也坐不下,来晚就晚,不够吃可以再做。又是何必做这一出”。佘印容本能是要还嘴的,但她一直就以无辜有礼的形象示人,温柔细声的回答,“不说不行呐,她老是这个坏毛病,加上吃的慢,洗碗都难得等了嘛。”
    边这么说着,已经帮爱羽把饭盛好端到她面前了,又递给她筷子,夹着些许严肃:“给,吃快点。”客厅里传来顾显洲护孙的语调,吃饭就要细嚼慢咽,不消化不行。金凤的嗓门一向是大的,“我们杉吃饭就没人这么说过”,印容忙道,“怎么没说?哪个不是一样的,也要她听。”白杉见话锋转到自己身上,正好离桌,用手一抹嘴,“快不快由个人”,便扭着肥臀出了厨房。
    印容又去把碗柜里炒多的肉端来赶在盘子里,金凤气不打一处来,刚见着自个儿女儿离开印容就有这样的举动,便说:“爱羽一辈子就知道吃肉,比我们这些聪明,专挑好的。"印容已经吃完,在旁边给爱羽夹菜,只皮笑一下,“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金凤冷笑着轻哼了一声,“也没见我们杉小时候这么吃得。倒也是,没人给夹,娘又不在身边。"金凤那齐额齐肩的黄头发被晃了两下。
    她是在责怪父母给了她打工的命运,还是埋怨丈夫给了她不得不不去打工的窘境况。终究女婿也是顾老夫妇的主意,不许学医也是他们的主意。青春很容易就没了,执念却在。
    印容立刻把筷子啪地一声搭在桌子上,脸向下一拉,看着金凤,有些埋怨:“杉又不跟我们生活,要夹菜也是白老太太的事情。"金凤受不了印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大声的说:“当年也不见你们给我和碧禅夹菜,倒是辉旭懒得要死,得这份光荣。"万魂和刚进来的白杉表示很赞同,打开了话匣,列举辉旭有多懒。
    万魂回忆小时候在外婆家时,辉旭凡要洗脚就让她给他烧水,端到他面前洗完了她再去倒掉,碧禅这时候也进厨房倒水,颇有几分感慨:“那时候他专门偷我们两姐妹的钱,又去偷别家的鸡,还有晒在坝子上的粉条啊干豆腐啊,那才丢人。"
    倒是白杉整张脸都笑开了,“那他也不算懒啊,生活挺丰富的。"印容听着眼前两对母女这样糟蹋她的小儿子,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但也跟着笑,不言语。
    直到金凤说了句,“那个时候姑娘干这些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模样,儿子就不同了,潇洒的干了这些年。"印容是忍也忍不住了,向着右侧的墙白了一眼,“姑娘怎么了,你们俩姐妹把爱羽她妈给追出去我说什么了,不也就过去了。"碧禅的声音不似显洲那般洪亮,而是锋利又细柔,但也算都是顾家的大嗓门:“辉旭自己在外面不检点把人家给气走了,反过来说我们"。金凤帮腔“可不是吗?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人家老早就看不惯了。"刚说到这里,客厅里就传来气势汹汹地责备,“你还敢说还敢说!"
    再照这么说下去,辉旭不育的事,爱羽是她妈和别人的孩子的事,全都要说出来了,两个小的都上初中了,爱羽也足八岁,这些事要真抖了出来可不得了。金凤原本就因嫁给白慕江的事很恨他父母,这么多年来钱都靠自己在外打工赚,那白慕江抠门不说,又是个死命护父母和妹妹的人,连对白慕梅的孩子都要比对白杉好。几年前她怀了个男胎,都满了六个月了,白老太太知道后怕因这二胎端掉了白慕江继下来的工作,就让她去打了,白慕江就这么听话的逼金风去打下了那个男孩。痛苦是不言而喻的,还有一层不能言说的是那白杉是个斜眼头歪走路不正当的孩子,智商也不是没有,只是光众人光看她的外貌就判她是半个痴呆,加上说话含糊手臂断过也愁她嫁不到人找不着工作。这一切在金凤看来都是顾老夫妇给的,那时她本可以进卫校,出来是有铁饭碗的,要是真准她去了也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噩梦勒着她,多年来的逆来顺受使她吃了不少的苦头,今天倒像都要迸发出来了。
    金凤怒气十足扯着喉咙:“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顾你们儿子孙子这么多年了说两句怎么了?我也没说假话呀,哼,外面说的难听多了。"碧禅与金风历来站在一边的,“别人怎么说也要看他是怎么做的,事做的丑不能怪话难听。"显洲即刻向着碧禅厉声大骂,语速却不快,“别人的事丑能丑的过你,你那个姑娘做的烂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万魂莫名的被扯上去随即就回嘴道:“我做什么事情要你来说我烂!"碧禅也说“不要乱扯孩子,你们当老的有不满冲我们来!"显洲一下子被激着似的:“说自己的兄弟倒是有道理的很,还不说这房子是老子拿钱给你买的。"
    碧婵听见这话气得发抖,刚回来那年谁都不肯借钱给她母女俩,寄住在白家不过几日就受尽了明暗的讽刺。倒是她爹妈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借了他一万六,写了借条指明一年内还还两万整,后来动不动就提自己帮了大忙,对外都称是顾老夫妇买的。
    碧禅起身来到客厅冷冷地说这房子我花了七万首付,每个月还两千的贷款,装修陆续花了五万多,你那两万我早就还了,什么时候成你给我钱买的了。这房子没花你一文。"
    万魂有些惊慌,回想起来许多令她难过的回忆,一时间脑袋一白差点冲了出去,幸好印容和金风连忙拦住了她,把她推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她想到魏霖城出轨的事,想到了白慕江问她这辈子究竟有几个爸爸,想到那夜他们两对母子睡在一个破旧恶心的旅店,想到装修房子时碧禅为了省人工费一人提了四十桶水到六楼。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抱头痛哭。
    门外显洲与碧婵越吵越凶,无非是一一翻旧账。后来白慕江也来了,总算有个人出来劝两声。显洲的言语如同浇了油的烈火,到后来不择手段地燃烧,甚至说“你们这个烂房子只是座破庙,放的都是墓牌,早晚都要死光的。"碧禅早就泪流不止,“人在做天在看,看谁死在前面。"显洲那上宽下窄的脸上表情并不多,嘴角不时喷出口水:“哼,你有本事不要出门,一出门就要被车撞死,到时候哪个敢要你这座破庙。"碧禅听到这话当时就激动到不能自已,三两步就到窗户边推开窗子,因穿着很短的裤子手一撑就到窗户上,大腿已经架在铝制窗沿上了,血丝也开始流血,并哭喊道“那我就死给你看"。众人都不料这一举动,全都吓傻了,幸亏白慕江动作快,冲上去把她抱了下来,金凤也过去劝她,印容也已经说哭了,眼泪纵横在她黑瘦的脸上。她总是那么细声细气的,这一句假装劝一下,下一句就骂上了两姐妹。她向来不肯把话说满的。
    倒是白慕江让碧禅去包扎伤口,这些都别说了,没什么意思的。虽然双方都不预备松口,慕江夫妇还是带着碧禅离开了,白杉进来看万魂,两人一同出去。印容一口一声“乖“的喊她们,这是南方有些地区喊叫孩子亲热的称呼。显洲本就没有要怎么两个孩子,只让她俩别多想,两个孩子也走了。
    白杉出门后把刚才的情形复述了一遍,万魂一下子又冲回了六楼,才进门就瞪大了双眼紧皱着眉指着显洲:“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咒我妈死,还逼她跳楼!"显洲晃了个神,依旧坐下,把搭在肩上的薄大衣理了一理:“你听我慢慢说"。万魂的生父和祖父母都去世了,只剩母亲一个亲人。她怒不可遏,“你说你有没有!你居然想逼死她!"显洲本不想跟她置气的,但这逼人的架势着实让他音高五度,:“让你听我讲完,碧禅她不讲道理,我怎么做你管不着。"万魂几乎呐喊着哭道,“你怎么敢逼死她……你不配!"早已跟上来的白杉抱住她准备拉她走。显洲脸上也开始有颜色了,说:“一副烂德性。"都已经被拖到门口了,万魂大骂你是混蛋,突然一个陶瓷杯砸向万魂,幸亏没中,印容魂都吓没了,赶紧推她俩出去。

    来到白家后唯有万魂一人上了楼,在白杉的床上趴着,眼睛胀得厉害,一偏头看到了角落的衣柜,刚来的那个夏天,她也这样哭完了盯着乳白色的衣柜看,中间是一面镜子,有一条曲折的裂痕悬挂着,她也曾给过白杉一到这样的裂痕。
    魏霖城和碧禅是第三次婚姻,万魂虽跟姓魏,其生父却是碧禅的第一任丈夫,两岁就离了婚,死在万魂八岁那年。两岁起万魂被寄养在形形*的各种家庭里,对碧禅的第二段婚姻一无所知。刚来的那年里有一天,她坐在白家的客厅里跟白慕江聊天,聊着突然问她有几个爸爸,并用手指掰着数道:“A爸爸、 B爸爸、魏爸爸,哈,万魂有三个爸爸"。万魂的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这种耻辱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眼看泪珠就要出来了,她白了一眼慕江说关你什么事就要出去,正好白慕梅的两个儿子进来,一个九岁一个五岁,问道,舅舅在说什么,慕江只当玩笑似的歪着身子仰着那平头有声有色地同他俩说了一遍。万魂一直记着这件事,心里烦透了他那小学没毕业的姨父。正巧一天,万魂在剪指甲,用的是魏家带来的高档品,慕江就蹭一蹭地要借用,万魂瞟了慕江一眼他满手的脓包表示不肯借。碧禅当时正因为住在白家受脸色而郁闷,进来就骂万魂小气让她必须借,万魂愣是犟起来了死活不肯借,白杉和金凤听声走了进来,白杉道:“不过是个指甲刀,何必哩。"碧禅也说,看看人家多懂事没见过你这种人",万魂冷笑道,“所以她笨呐"。
    此言一出,金凤整张脸都青了,慕江那笑嘻嘻的脸也一下僵住,定格在一味荒唐的表情里,碧禅难堪地揪着万魂的耳朵让她道歉,万魂不肯,结果被领去白杉房间拿衣架一通收拾,边打骂边诉说着自己有多不容易,最终不得不松口道了歉。
    那样的钉子钉得有多深,万魂今天算尝透了,不仅愧疚更感谢她的不计前嫌,到了晚上看着呼噜声不断的姐姐,她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又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才闭了眼。
    过了两天,显洲仍搬回乡下住,印容有模有样地收拾了起她和爱羽的衣物,碧禅母女也还是回去住。印容若真走了,他们爷孙仨也没钱租房子,爱羽还得接着在县城里读书,碧禅马上又要出去工作,万魂要是一个人呆着也叫人不放心;要是他们遇着这种情况都不肯打算走,可能从此也就死赖在这里了,这两年碧禅不在家他们开口闭口都说房子是他们的,每年甭管碧禅在不在,辉旭总是带个女人回来睡这房子的主卧,倒是心安理得,看样子,是准备永住了。
    碧禅未表态度,毕竟印容留了一手,在吵架的时候说到底也没说什么过于狠的话,平时背着人跟顾老头讲这些人的坏话讲尽了,人前都是无辜善良的模样,碧禅也都明白的,可没点穿就别去点穿,万魂还需要个人做饭搭个伴。
    暑假快要过完了,顾老夫妇虽没怎么明显示好,但顾辉旭是一分钱没给二老寄过来的,所以他俩也有些心虚,印容渐渐开口喊他们,又给做饭,事情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了。碧禅还是出去上班万魂就进入了初三,
    万魂似乎忘不了这件事,每每入夜总会回想起那日的争吵。在初三的这段时间,一切都变得很复杂,万魂自从发生吵架事件后脑袋一直处在混沌状态,书上的字与老师的话全都进不了她的眼里心里,成绩自然可想而知。而碧禅此时在和一个大她十五岁又没有钱的男人谈恋爱,还经常带回家,两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玩游戏,言语不时散发出暧昧的气味。
    关于父亲,是万魂解不开的疙瘩。他同魏霖城生活了六年多,直到第三年才开始接受他,可现在,碧禅又有了别的人,万魂对白杉说的是,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家里谈恋爱很恶心,看见那个矮胖的男人说话像苍蝇似的让人捉摸不透,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因为这个,她同碧禅吵过很多次,但她的不喜欢改变不了什么,至多让大家难堪,故事还是会往下写。对于世界来说,成千上万的不满意最终都被顺从给取代,何况为万魂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这个理她是早已懂了的,不过深陷其中则另当别论。
    在一个晚自习的下课间隙,有人在门口大喊魏万魂有人找,出了门看见班级门口的阳台上倚着一个穿黑色运动服套装的男生,突然一个小矮子跳出来说许诺找你。万魂看了看那身棕色皮肤一眼,你找我,许诺有些不好意思似笑非笑:“对,我想追你"。万魂知道许诺是校处长的侄子,但是这样的对白让万魂哭笑不得。
    本来嘛,万魂一直就活得很奇怪,在外省读小学的时候大家连骂人都只骂笨蛋,可到了这里读初中,牵手接吻什么的似乎普遍的很。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半了,却依旧没有读懂他们的生活方式。张爱玲的一句话跳了出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这点贱。她活得太久了,孤独的太久了,需要这种虚荣来填补漏洞。
    她沉默了几秒摸了一下下巴,“我们初三要上三节晚自习,等我们放学之前如果你给我十一封情书我就同意了。"许诺呵斥一声笑了出来问真的假的,万魂点了点头。许诺和她隔了一米多比他高出一些,两人都有些滑稽,重点是班上有一堆认识许诺的人站在门口看戏。毕竟处长的侄子打架还是很出名的,
    许诺又问每封起码多少个字,魏万魂心想他怕是检讨写多了,不然怎么会问每封情书多少个字。微笑着说一百个字就可以啦,许诺说了声别反悔就扯着刚刚那个小矮子走了。到了放学,万魂才走到一楼楼梯口许诺就跳了出来,一只手抹了一下脸另一只把一叠东西递了过去,一边说,“我追姑娘从来不写情书,平时也不写作业,字丑人也丑。",万魂听了倒觉得很有趣,仔仔细细看了看他。很瘦也很爱笑长相是很让人亲切的那一类。万魂打趣着说:“哪儿丑了?"许诺把脸别过去说,“十一封齐了,亲手写的。"万魂便道同意了,许诺顺势让他旁边的女同学先走自己送她回家 。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非是关于学校里出名的角色。万魂有些紧张,她应该是喜欢许诺吧,尤其那种肤色和他亲生父亲的特别相似,在夜里依然看得清晰,一缕久违的熟悉。这要是在白天忘魂可能就抬不起头了吧,她讨厌阳光,讨厌被人看,讨厌让人发现她在看些什么,她就是这副德行,自卑又清高。
    到了校门口的小吃摊,一双双闪亮的眼睛都从光源处看向街道的他们,很明显魏万魂是学校好学生的代表,许诺和她走得那样近确实引人注目。许诺带着调侃的意味,“都看着我们呢,他们还不相信你会和我在一起。"万魂心里是满足的,脸上却是淡然的。“这有什么,不管他们。"
    第二天第三天两人逛了操场和楼道,话不多,但不是因为害羞青涩而是因为无话可说,各自怀揣着一肚子心事无暇照看这幕脆弱的喜剧。第四天的晚上两个人就分手了,理由很简单,许诺是没有当真的,心上的姑娘另有其人,万魂表面上没怎么样,却默默的逃掉了整个数学晚自习躲在一楼的杂物间哭了很久。因为这确实很丢人,因为他确实是喜欢那个许诺,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让人读出异样的表情。这种喜欢诡异又奇妙,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正常的感情。
    接下来的一周内万魂都像个白痴似的傻坐着,不听课不做作业,后来他干脆请了假回家复习,名义上是这样其实呢,看会电视一天就没了,发会儿呆哭一会儿一天就没了。她的母亲同杨迅,也就是她的未婚夫已经去同住,看不见她那副颓废的模样。不知从何时起,无论她走到哪个地方,都像穿了六件衣服,端着一个大火盆突然间浇了一盆冰水,又寒又潮,加倍清冷,脸和身子都透露着说不尽的落寞,似乎没有这样一个温暖干燥的地方让她容身。
    两个月后碧禅同杨迅大婚也请了万魂去,她没说话也没哭,难受的劲儿暂时压住了,只是三天后,也就是中考那天她哭了个稀里哗啦。也不记得哭了几回反正那些卷子多数是湿的,本来连进考场的勇气是没有的,正巧让她哭个痛快。原本她以为只能考三百分,因为她连发生过什么都记不清了,当然生活偏偏是这点有趣,最终结果却是630分,进了市重点离开了那个县城。
    起初,我们的想法都很好,觉着未来再坏坏不过现在,可万魂似乎越来越糟没有尽头,再平坦的路在后半程都会让人深感疲惫。
    当生活在霖城的世界里时,虽然她偶尔也会觉得不安定有些孤单,但多数是快乐的。每天都有人来接送她上学放学,霖城的父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饭不在一起吃。魏老爷子知道万魂爱吃水煮的花生,尤其是嫩的那种,就每次把煮花生里嫩的挑出来,一颗一颗装在碗里送到万魂的房间。
    万魂的房间不大却什么都有。有架电子琴,一个绿点黑背景的落地柜镶在墙壁里,两面都可用,另一面直通他父母的房间。那张小床安静的躺在角落里紧挨着书桌,和柜子是一个色系的,都非常的厚实而庞大。柜子的上面那排,都用来堆放冬日的毯子和衣物,中间的部分左边是书架,中间放了块黑板,右边用来放置录音机橡皮泥之类的,下面一排都拿来装衣服。书桌面前是窗户,一直从天花板延伸下来,窗帘是上下拉动的蓝绿式样,一到晚上万魂就让黑暗紧紧包围自己,拉满窗帘。
    让人愉快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不在了,唯有痛苦会让人牢记甚至是一辈子那么久。或许就是这样的理由才使得许多老师严厉地对待学生,毕竟责骂要比鼓励让人记得更清晰,而心中的情绪会更剧烈。而万魂,踏上了另一个世界的征程,要用新鲜刺激来形容才恰当,一个叫优婕的女人带她出发。
    六年级时她被送去市中心的学校读,是五四制学校,也就是小学读五年初中读四年。要入这学校的学生都在参加考试选拔后于六年级入学,每周五下午回家,每周日下午返校。万魂的家离学校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来去不太方便,开始是每周回家,渐渐的放了周末就去同优婕阿姨住。
    他们一家认识优婕在那次去杨梅山摘杨梅,也就是朋友的朋友。那时万魂还在读五年级,霖城赚的钱不多但十分好玩,经常开着摩托载母女俩出去吃麻辣鱼烧烤大排档,也去海边游泳,去泥地里抓蛤蜊和牡蛎,车程有时会超过一个小时,专挑好吃的店。霖城开车总是很快,或许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块圣地可以疾驰,他爱他的摩托。他能从特别窄的地方穿过去,在回家的路上凡遇着空旷的大马路,霖城总让坐在最前面的万魂转动手柄控制方向,有时候风大得惊人,三个人都眯着眼含着泪。碧禅老嚷着慢一点,但万魂却十分享受那样强的风打在脸上,有种被紧紧裹住的快感,也让人热血沸腾。
    这些溜走的时光里,万魂遇见了各种人,有的和她一样自私懦弱虚伪,但和她都算不上同类,相反她不喜欢那些人,再亲密的称呼也改变不了什么。大人总以为年幼就该不懂事,就该毫不犹豫地爱人,爱这个世界,难道每个大人在小的时候都一样无知?我们都有城府有感受,万魂的感受在优婕那里。
    我们所看到一个人的模样总会掺杂个人的情感在里头,在万魂眼中优婕就是一支蓝色妖姬,独特的颜色在日里夜里都很挑眼,她也有刺,也有那柔的瓣朵,也占了青春的便宜,风吹雨打的,她也不过只呆在哪里。总之万魂只是爱极了这一朵,对别人挑剔的眼万魂魂深恶痛绝,美而已,她也没做些什么。
    或许离开学校太久的原因,十八岁的优婕却一点学生气也没有,但她也不是弄堂里那种会来事儿的人。万魂和她说话总能有些共鸣,也得到恰如其分地回应,优婕愿意认真地听,也乐意去了解别人看来的万魂的幼稚。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去看清楚事物的全貌,何况是个孩子。就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万魂成为她的俘虏。也可能是因为万魂的依恋,优婕与魏家三人的联系逐渐增多,终究多一个朋友对任何人都没有不好的影响。
    优婕在她父母离婚后就出来做事了,她父亲的家是在离市区特别近的一个县城里,但她和好姐妹晰青在市中心的酒店合租了一个房间。晰青倒经常夜不归宿,所以她和万魂两个人住的时候居多。其实那就是个酒店双人间,有电脑电视,水费自理,算下来一个月六千左右,哪怕是平摊也是可观的,优婕没大当回事,总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态度。她的工作几乎都很闲,有时几份一起干。红酒推销,酒吧卡座推销,偶尔也去调酒。有夜晚就有朋友,有朋友就有出路,是谓莫愁。
    晰青搬了之后,万魂连暑假在内凡不在学校就跟着优婕。已有段日子了吧,她发现优婕不曾涂指甲油,妆总是特别淡,衣服再新兴都不过分,男朋友也只让万魂见着过两个。一个是开奔驰的,从马路上飞奔过,优婕打电话问:“你现在在哪里?"接着又说,“我看见你的车在某某路开过还有个女人。"就挂了,就不再联系。另外一个家里有个小规模的厂,很黏着她,后来成了她的丈夫。
    放周末时优婕去学校接万魂,总让万魂有说不尽的高兴,除了有同学无尽的羡慕,还有圆满的周末。万魂人生中第一次去西餐厅、咖啡馆、日韩料理店、游乐场,去看演唱会都是优婕带她去的。万魂没有没有过做主的机会,现在终于有得选了。溜冰还是图书馆,虾还是蟹,面还是烧烤,商量好像就能够解决一切。万魂想把作业快些做好,又想做得漂亮些得到优婕的赞扬。比起在家里偷东西似的偷看电视,万魂现在没得选也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令人满意。
    优婕的朋友很多,好看的不在少数,相比之下她的打扮显得寒酸。她不染发也不烫,只是偶尔洗完头发时稍吹得卷些。波浪卷的头发表明一个人在乎形象,并且懂得如何取得最佳效果,也能根据客观现实的协调自我。优婕却起让人捉摸不透。她过得浪漫富足,始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不打理自己的钱财,没有什么规划和准备。她只是不停地换朋友,换酒吧,把日与夜填得生动有趣。她完全可以三两下把自己变成有钱人,不需要挥霍和流浪。她只是消遣,消遣青春和周围陪着她的葡萄美酒夜光杯。
    优婕也试图找找看自己,也想去过踏实的生活。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谁又真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哄良心而已。
    万魂的心里飘飘然的,像跳进了诱惑人的沼泽地,快要沉寂下去时,现实还是把她扯了回来。开始她只知道碧禅和霖城要离婚,也不是第一次闹了,万魂也没有当真。但后来知道了霖城和他工作的厂里有个女子有了孩子时,万魂苏醒得厉害。外遇和欺骗是霖城的错,但那边的孩子是亲生骨肉,这边的却不是。碧禅是早就结扎了,这辈子只有万魂一个,霖城的原配不让他见儿子,他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相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眼前的矛盾都成了碧禅的问题。家中没有共同财产,已让碧禅积了很久的不舒服,虽然她并不认为婚姻是长期的卖淫,但没钱没底的尴尬如影随形,这次外遇也是第二回发生,种种累在一起,彻底击垮了碧禅心里的疙瘩。她选择跟万魂离开,佯装没那么痛苦地离开。
    来到陌生又丑陋的地方,万魂心里的震撼比任何人都强烈。童年的美好都来自霖城,来自一份体贴和疼爱,来自微不足道的拥抱。一下子却受到霖城双重的背叛。舍不得他,憎恨他,最终她也只是被遗弃在那座破旧的城里。
    喜剧桥段接连上演。事情过去了小半年,碧禅母女买了房迁了户口,已心灰意冷,霖城却让那女人拿掉孩子,自己也跟着跑到碧禅娘家来。魏老婆婆早就声明了不准母女俩再回去,脏话丑话早就传开了的。很明显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有了女人,却很介意那拖油妇干脆的离开。
    万魂对待霖城的态度虽然冷淡了许多,但依旧是惊喜的。她拼了命的想逃离,霖城是她的希望,仅存的希望。
    然而这种希望本身就太过飘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才出现让人匪夷所思,况且碧禅才有资格做决定。七年的婚姻至今仍有感情是令人欣慰的,但七年的矛盾也从未为调和过。究竟他是有情还是出于无奈也是无法捉摸的,事情闹得大,回去了日子也难看。种种看来,万分期待的余地只是泡沫,毋需风吹都会散。
    没多久霖城就回去了,又有了妻子,却不再有孩子。他老了,没有所谓的青春了。他做了很多生意,赔得越来越狠,到后来不得不到处躲债。偶尔也会拨通碧禅的号码,聊上一聊,问一问女儿。碧禅自那年起没再换过号码,霖城用全国的公用电话拨过来,用他的方言、他的方式说话。他的日子磨透了他,再没给过他机会翻身。如果让他回到过去,他依旧会选择这条路。不读什么书,去当兵,去飙车,去寻找年轻的女人,去拼命看望他的儿子,去挽留那些注定会离开的人与财,去悔一生的过错,去坚持自己浓重的弄堂味儿。路再走一次也还是那条路,可能次数多了就不记得已经走过,也不记得痛哭流涕多少次了。
    从前的忘魂想着法子玩,通过各种方法逃避学习,拼了命地感受世界,成绩倒是出奇的好。也因此带给她回忆、虚荣和数不清的注目礼。现在的她静了下来,努力地学习,成绩却一塌糊涂。她始终没学会抽烟,不喜欢喝酒。如今这座城,连个能容纳她身的教堂都没有。她学着不去难过,在凌晨逛遍每条街,每到一个路口就许一个愿。可惜的是,好多好多愿,一个都没实现。
    高二的时候碧禅给她在外面租了房子。陪住的人先是金凤,她终于如愿偷生了二胎,女孩也无所谓,使劲儿疼。每天看书学习养小孩,想尽办法开发她的智力。得意的人难免有些轻狂,尤其面对万魂这样懦弱的人,几次批评万魂生父那家自私又冷漠。起先她忍着,但还是吵了起来。她也是个人,人人都痛恨别人侮辱自己的血脉,而这个别人哪怕是亲娘。她亲娘还真就这么说过。七岁的光景,她被碧禅打边骂,“老子要不是看见你爹死了你没人要,也不会管你的。你们那家人,迟早是要死绝的…"总有人以为孩子的记恨不作数,但你不会明白那些偏执和怪异就是这么来的。积累的力量终归强大,潜移默化就可以塑造出一个世纪的变态。
    金风后来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背着万魂时感慨:她外婆当年说她脾气怪我还不信,果然是这样。又过些时日,计划生育查上门了,她赶紧跑回县城,千辛万苦地把二女儿的户口上在了顾辉旭那儿,心里算是踏实紧了,麻将声此起彼伏,牌友一天一个样。她和县城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越穷越要玩。富起来的人是开麻将馆的还是卖麻将机的,谁也不清楚,因为都在牌桌上坐着,十分稳当。
    后来陪住的是表舅和他女朋友,争端倒没有,只是两间卧室不隔音。万昏到了晚上就容易哭得很大声,还得跑到街上去流浪。晚上的街风偶尔刮得厉害,万魂十分迷恋那种味道,一下子又回到了小学,三个人在摩托车上奔驰的飞快,被风吹得流泪。很想念霖城,很想念被包裹住的时光。仅此而已。
    她身子单薄,小学起就要靠营养针和蛋白粉撑着,现在倒是不用,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她刚死去的伯父同父亲和祖父母,都是因为癌症。她心疼伯父,却又怨恨他自私,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又使两个在读大专的哥哥背了一大笔债。不过也就那么一两秒,自家的血脉终究无所谓。
    陪伴的第三批人是碧禅,收拾了两大袋衣服,从杨家搬出来了。虽然万魂很清楚,碧禅的婚姻总是充斥着许多问题,也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但看见了碧婵满脸的斑,竹管似得纤瘦的身体,万魂还是希望她幸福。
    杨迅是个有兄弟的人,亲兄弟有四个,干兄弟有一群。职业是没有,为人却很好,名声是响当当的。为人靠的是吃喝赌,他娶了个有几分钱又有姿色的女人,当然要大摆排场去为人,也就是花光碧禅的钱。他从结婚第一年起就不厌其烦的欠钱,碧禅跟在后头帮他还。碧禅眼中,这就是对婚姻的妥协和爱惜,她愿意去做,虽然是无可奈何。肆无忌惮地捅娄子之后,杨迅有了大批不干净的流言出现,同时他又像防贼似的防碧禅偷人。这种模式早就开始侵蚀碧禅的身心,可她只想通过退让和逃避来混过岁月,混过去就好了,一切都没有那么难过了。终于在她被诊断出患有乳腺癌之后一切都绷不住了。
    伊始,碧禅是想用杨迅去击退她父母,巩固自己的城堡,得到应有的尊重。可杨训才是更大的吸血鬼,杨汛前妻的儿子也跑来要钱,就算想退出也变得很棘手。有过四次婚姻的女人只能承担全部的罪责,也时刻提醒周围的人,她很肮脏。至于顾老夫妇,加倍的讽刺和剥削是必然的,有的人以为走出一个困局就好了,殊不知局中局才是人生,跑得越快钻得越深,什么未来是美好的都是虚妄,在地狱里有的是毁灭。至于重生,那生命、也是幸运。
    即使境况是这样了, 碧禅也不时要跑回县城替娘家卖命。为了支持农民回乡创业,政府给辉旭提供了办厂的场地,顾老夫妇这么多年来一直贴补着他,两个姐姐也是帮了他无数回。就连爱与都是大家帮她养大的,可顾辉旭依旧缺钱,启动资金都差了一大截。他向白慕江借,白慕江没同意。后又说让白慕江帮忙借点贷款借给辉旭也没肯,两人的关系就此僵了不说,还衍出许多闲言碎语。
    辉旭现在的老婆对这种事最是敏感,三两句话就点播他户口本上还留着个不相干的人。辉旭立即打了电话让让把人迁走。
    金凤一听,急得许多旧病复发,让碧禅给想办法。事实证明,顾老夫妇是很支持这个决定的,走亲访戚地痛斥白慕江夫妇忘恩负义,又把二胎的事添油加醋地宣传了一番。碧禅好不容易托关系把户口迁到自己名下,依然姓顾。事不算大,也解决掉了,但几把刀子捅进了人心,拔都拔不出来。顾家是个大家族,顾显洲那一辈亲兄弟就是个,两个小妹,熟络的堂兄弟六个,往下每家的孩子都是三个起,全都成了家,算算人是不少的。就算在外工作的人不在少数,顾家也把血缘看得重要,人情也重要。但这件事一出,顾家那脉血全都掺了水,一点一滴稀释淡了。
    万魂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丝毫关心,她习惯了顾家的折腾,习惯地去无视,那些垃圾也习惯地出现在她尖叫的噩梦里。
    也是像是这样尖叫后醒过来,已是凌晨四点过,万魂听见了粗鲁又急促的敲门声。他一惊,大声喊道是谁,杨迅打了声隔后憋出冗长的一句:“是--我--"。正好这天碧禅跟他吵了架,碧禅跑到四外婆家里诉苦。万魂打给碧禅却是关机,只能给杨迅开门。一大股酒气涌了进来,万魂转身进房间反锁。
    杨迅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后,一间房一间房地看了一圈,在万魂房门口道:“妈妈呢?我打电话给她她说在家里陪你。"万魂一下子就慌了,忙道:“去四外婆家了。"又边打电话,始终是关机。等杨迅又在房子里走了几步,“我下去停车,先不忙睡,一会帮我开门。"断断续续听他关了大门的声音,万魂才赶紧联系白杉,三次之后才有人接,万魂语速特别快的说:“杉,赶紧打电话给四外婆他们,还有堂舅,让我妈赶紧回来。杨迅喝了酒连夜开车来逮她在不在家。我房间的门早是扇不中用的旧木头了,被一脚踢开是轻而易举的。你赶紧,能打的每个人都要打。"白杉一下就醒了,声音也清晰了些说好。
    万魂手机里只有那两个号码,谁也联系不上,只能等待和焦虑。想了想又觉得一个人反而危险,因此穿好了衣服飞也似的跑出了小区。她准备去碧禅常住的酒店问一问,或许在也说不定。眼看手机要没电了,白杉打过来询问具体情况,万魂回答得心不在焉,偶然瞧见了一辆车一直跟着,她就不停地跑,绕了四五个巷子才甩掉那车。
    万魂进了两家酒店都查无此人,她看着自己跑的狼狈模样,又是在凌晨五点找妈妈,心酸又讽刺。在四五岁的时候被寄养在别人家,也是这样到处找妈妈。等到九岁的时候,魏霖城第一次出轨,碧禅十天没露面,她也是这样到处找妈妈。而现在的碧禅的病仿佛已经到了快灯枯的地步,很可能一消失就找不到了。万魂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杨梅味儿,也闻到了从前找不到妈妈的难过。街都差不多,被遗弃的滋味差不多。
    那天早晨的街灯没什么特别,一样地洒在万魂的脸上。她就这么站着,好像又回味了一遍那些甜的回忆,咀嚼了很久很久,直到七点才回去。
    充了电的手机响个不停,一直都是杨迅打来的,他从以前到现在只给万魂发过两条信息,都是一样的五个字:你妈在哪里。今天却不一样,他的车是借来的,找不到地方停,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去住酒店,因为他出门的时候只想着去逮他的老婆,而忘记揣钱在身上了。
    万魂就这么站在镜子面前,也不接电话也不动。她看着镜子里那双肿得不行的双眼,就这么仔细端详着。在这世界十八年,却从来没仔细照过镜子,这一次,她要好好地看。感谢她生父给了她高挑的身材,还有那浑身甩不掉的浮肿。感谢她母亲给了她清爽的面眸,还有那无数的病痛。她终于有困意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某个清晨,推开了门,万魂紧抱着被子侧睡着。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压在被子上的腿大半是露着的。再看那张脸,白得刻骨铭心。消瘦而精致的侧面像一首诗躺在那里,特别简单。房间黑压压的,光被她用报纸全封住了。她喜欢那种绝对的安静和神秘,没有什么可以闯进来打扰。让人意外的是她从小就有神经性贪食症,为什么会选择饿死自己,就这么活活饿死。
    一张纸搭在床上,上面写着:
    无数次渴望穿着美丽的婚纱走进教堂,我的父亲对新郎说,我的骄傲就交给你了,要疼爱她。但一切都不可能了。对不起,我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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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帅哥

    帅哥

    LV12 2016-11-14
    是因为太过依赖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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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呃呃

    呃呃

    LV12 2016-11-14
    我想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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