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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柒结裳_
楼主 LV1 2016-10-11一.五月长安
窗外最后一批晚熟的杏子缀满枝头。一壶桃花酿温得刚刚到位。夜辰席地而坐,低头打磨着手中的玉屏箫,长发散在墨绿长衣上,浑身笼着收敛不住的仙气。
气氛一发不可收拾地尴尬下去,夜辰至来时便一言不发,极度令人怀疑他去仙界走了一遭,丧失了语言功能。
我拧开酒罐的盖子,沁人的酒香溢满小院。我耸耸鼻子,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这酒好倒是好哇,就是……少了点人情味。”
夜辰继续沉默着,良久,他放下竹箫,拾头双眼微眯着望着我,唇边扯出一缕冷若冰霜的笑,“上神不喜便罢了,喝酒也并非在下此行目的。”声音泠泠似玉,却是从未有过的淡漠。我有几分怅然,十九年里,到底是什么将当初那个一笑如十里春风般的少年磨砺成如今这般模样。
不过,还好,他还会说话。
夜辰从袖笼中取出一张金贴,依旧摆着张冰山脸,将请柬递到我面前:“陌缡姑娘务必到场。”
很重要?我干笑一声接过来,一面用余光瞟着夜辰。
将纸上的内容看罢,我着实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这是张婚礼请贴,而这对喜结良缘的新人却是--
夜辰,和清菀。
清菀于我,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是师夫萧然天尊的独女,不算绝色,却也是个清秀佳人,知书识理,温婉到了极致。一件纯白的长裙穿上十天半个月不洗不换,也不会染上一星灰尘。又兼她天资异禀,在我和师兄几个还只会挖草根,捉蛐蛐儿的时候,她早已替天尊揽下一半的事务。
从小,在清菀的光辉万丈的映衬下,我同几个师兄便如同一个个营养不良的萝卜。
清菀的光芒更是豪不吝惜地照耀着四海八荒,聘礼收了一屋,却一门婚事都没应下来过。
从前一想到清菀成亲时大摆宴席,风光无限的场景,我便不由得眼红,当即挑了件从未穿过的素白长裙,绾了个温婉的髻子,往脸了扑了点粉,又匀了点胭脂,腕子上套了个玉镯,学着清菀平日里的模样,握了把团扇,扭着腰肢,娉娉袅袅地去了几个师兄屋里。师兄见我这副模样,在原地怔了半晌,我想着他们大概是都看呆了,心中一阵窃喜,拖着嗓子道:“阿缡给师兄请安。”语罢,还娇羞地拿扇子半遮着脸。
师兄们的脸上都微不可觉地青了几分。
“大白天的,阿缡你扮这白衣女鬼来做甚?”三师兄一脸看猴戏的模样。
我剜了他一眼,面上依旧扯着一个不露齿的笑:“阿缡这样安安静静温温婉婉的岂不好?”
大师兄嘴角一抽,二话没说把我脸上的脂粉擦掉,勒令我穿上平常的衣裙,“你若再敢出来吓人中午就没你的饭。”
中午吃饭时,大师兄只准我吃了一碗--理由是我不务正业,装神弄鬼,扰乱了蓬莱岛上的秩序……
当时我打击不小,便觉得清菀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谁若是娶了她定是上辈子开天辟地拯救了六界修来的福分。
现在,清菀成亲了,嫁的不是劈开天地救万物苍生于混沌中的盘古,而是,夜辰。
夜辰此番能入她的法眼,倒也着实是不易。
夜辰,就要成亲了。我手抠着桌檐,强忍着才没冲过去把他一把掐死。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可当自己心心念念等了十九年的心上人说他要和我朝夕共处了六万年的小师妹成亲时,我还是气得灵台一阵发昏。
“……恭喜。”我在心底斟酌了一番,仍是觉得无论做人做神,气度这东西是不能丢的。
可心里却像被人猛的一剜 。长相思,却换不来长相守。这种感觉就好比你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麦子,却一晚上就被在身边养了好几年的鸽子给啄了。既心疼麦子,又舍不得把鸽子杀了来炖汤。
不过说来,夜辰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凡人修仙,大都穷其一生也难得正果……夜辰这十九年,还当不了人家一个零头。就算他天资过人,得道成仙,如今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地仙,再如何也是攀不上天神一族。哪怕清菀再被他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也不会傻到屈身下嫁给一个没钱没权没修为的小仙。
我打了个哈哈,夜辰这门婚事亦真亦假,我这十九年,也不定是白等。如此想来,心中舒服了许多,便伸手斟了杯酒。一杯酒下肚,觉得胸前有什么哽着,仍是不大畅快。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见贴已送到,夜辰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容色却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过是菀菀想见见姑娘。”
呵,菀菀--
我嘿嘿两声,含混地应着。
"这些年可好?"
整日在这破庙里呆着,过得倒也安稳,只是这地方实在是人烟稀少,清寂得有些过于了。有时想到夜辰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跑去修仙,害得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这座破庙,便忍不住问候一遍他祖宗八代。但他是那个我一眼便喜欢上的人间少年,他若得道归来,我便能与他共白头。这么想来,便觉得这庙里的臭虫都比别处的要好看上许多。也是这一点念想,才撑着我熬了十九年。如今夜辰问起来,倒不能输了气势。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我一拍桌子,无不毫迈道:"好,可好了,你看,"我思量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让夜辰真切地体会到我的这种好,便朝他捏了捏自己的肚腩道:"我好得肉都多长了一圈!"
我打量着夜辰究竟把我这话是当成了笑话还是蠢话在听,不过夜辰看来倒无心想这么多。
"再好不过……太子呢。"
太子……
我正伸向酒罐的手微微一顿,"你还记着?"
他反诘:"你忘了?"
夜辰口中的"太子"于我,于他,都是未知。
幼时,我与几个皆是孤儿,被师父领回蓬莱的师兄衣食住行均处一室。
夜里,年纪长些的大师兄樾翎便点着烛台,给我们几个讲些野史奇闻,东拉西扯的,便扯到了那个九重天的太子身上。
九重天等级分明,却一直未立太子,所谓之太子,仅存于各类神仙的饭后谈资之中。流传地较广的一种说法则是,太子本是有的,只是因太子殿下寻到一只九尾灵狐,甚是喜爱,奈何却不能化为人形。为此,太子觅尽天下灵药,终是无果。无奈之下,便到了蓬莱寻萧然天尊,得知这只灵狐天生无心,太子便毅然将自己的心脏移给灵狐……
太子见小狐狸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仍心切不已,四处搜罗灵药喂给小狐狸。却在偶然一次,砍下了看护仙草的上古神兽穷奇的一只翅膀--天君虽是爱子,但迫于上古神兽的威慑,将太子打入下界轮回,心思悔改,方能遣返仙界。
哪知这太子顽冥不化,入了人间轮回,便再不见他归。
而那只灵狐,太子将她交给了萧然天尊。对于这个或真或假的传闻,如今想来,一个字足以概括--傻。
两个字--忒傻。
好好一个仙界太子,偏偏和一只狐狸纠缠不清。不是傻还是什么?
有人说,这是太子与那灵狐前世欠下的债;也有说得不好听的,狐狸有着天生的媚惑,既使这只九尾狐不能化作人形,却已经攫住了太子殿下的心魄……
起 先,我便当听书似的听听。可愈发的,众人的矛头开始调转--
"记得当年太子殿下拾得的是一只母狐。"
"殿下下凡前不是将灵狐托给了萧然天尊吗?"
"天尊不就有个女徒吗?"
"好像也有六万多岁了,时间也正好卡上。"
……
好像……说的不就是我陌缡吗?
一下从个局外人成了话题中心,我也不甚清醒,恍恍惚惚地提出要下凡,来到人间寻那个不知已经过了几世轮回的太子报恩--仅管我还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在这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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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2二.五月长安(下)
这太子嘛,说起来也着实丢脸。我在这长安城里寻寻觅觅了一年多,奈何那太子却杳无音讯--第二年,认识了夜辰--第三年起,好端端的一个报恩,便匪夷所思地变成了等待夜辰的归来--
太子是的确没找到,但气场绝不能输下来:"太子肯定是找到了,只不过,"我估摸着那素未谋面的太子也不是什么好命的人,便信口胡诌道,"只不过他已经死了许久了。"
听罢,夜辰猛地咳嗽起来,我一半谄笑,一半嘲笑地凑上去:"怎么?太子是你爹呀,他死了你激动个什么?"
夜辰摆摆手,挡住我越逼越近的脸,朝我欠了欠身,淡淡道:"姑娘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行告退……大婚之日,姑娘务必到场。"
最后这一句,听着着实刺耳。
我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准备起身恭送他离开。
对面那人倒也还自觉,见我也无意留他,便自行起身,阔步走到门外的小院却猛地停住。我一个措手不及,一头撞在他背上。我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愤愤地剜了他一眼。
夜辰背对着,一动不动地望着满园葱茏的杏树。
如今已过了吃杏子的最佳时期,只余几颗树上还累着批晚杏。
也不知这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有何可看之处,不过夜辰一袭墨绿的长袍,配上他被轻风扰得微乱的青丝,融进这片绿意,反添了一段风韵。
他望着杏林出神。
我望着他出神。
夜辰的身影向来都煞是耐看。只不知为何,他在这着衣上,倒偏爱这绿色。
夜辰伫立了半晌,开了天眼般,不紧不缓道:"一直盯着干嘛?很好看?"
虽然不知他能不能看见,但我还是无比诚恳地点了点头。
对了……天眼!
"喂,你小子不是嚷着要去修仙吗……"
话未毕,我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与夜辰初遇时,他才十七岁。
我来到人间,也有一年光景。
那时的夜辰冷淡,却无今日的冷漠。
他的话里听不出语气:"承蒙天君厚爱,好歹有了一方立足之地。"
这小子的语气听着挺谦恭,可话里的口气倒是不小……天君……厚爱……还立足之地……他一个刚得道的小仙能知道什么?作为过来人,我有必要教育教育夜辰。
"夜辰啊……你还年轻,参不透仙界的险恶,不是人家夸你两句就能稳住地位。暂且不说什么天君呀,神君呀,皇子呀,那些仙家的小仙都不是些你招惹得起的主……喂,你在听吗?”
我一个人在这儿长篇大论,夜辰却杵在树下发呆。
痛心疾首啊……
终于能够体会到--从前天尊给我们讲佛经,我便窝在台下睡大觉,被天尊当场逮住后,天尊愤慨地让我去闭关思过时的情感了。
"难为上神如此替在下着想……在下也觉得担不起四皇子这名份,不过几位兄长倒都是格外地照顾。"
噗--四皇子--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有多少仙家出生的虾虾蟹蟹费尽心思,想混出点地位……夜辰这小子……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在人间等了他十九年,他到仙界也顶多十来天……十来天就成了四皇子……
夜辰,还真是不简单。
当初见他便觉有几份仙缘,但他身体一向不好,修仙的苦,没想到他竟吃下来了。
跟这种人在一块,倍感天命的不公,我腆着脸推了夜辰一把:"那什么……四殿下,你不是说要走吗?还杵在这儿干嘛?”
夜辰没理我,蹲下身,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金瓶……无根水!
他一点一点地将无根水倒在树根处。
这也算是夜辰来这儿后做的唯一的一件人模人样的事了。
我同他一齐蹲下,放软了语气道:"喂,你东西给我,先回去吧?"
夜辰头也不抬,"很想我走?"
不想又能如何?
我将一缕乱发捋到耳后,摆摆头,似乎想要驱走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回到仙界也需要不少时辰,你还是先走吧。"
夜辰移到另一颗树下,"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我眨眨眼望着他:"什么样?"
"多管闲事。"
唔…忍无可忍!
"你才多管闲事!你全家都多管闲事!你没事儿拿着瓶无根水瞎施舍什么……"
"拿着,"夜辰起身打断我的话,将手中的金瓶塞给我,"给每棵树都浇上。
"这就走啦?"
夜辰应了一声,"在下先行告退。"
九重天的四皇子在我面前称在下……唔……我听得很是受用。
正想再往自己脸上贴贴金,夜辰已转身踏上云头。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抬手间,却触到了满脸的水泽。
是哭了吗?为什么会哭?
如今,我们最该说的,是后会无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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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2三.一世长安
夜辰走后,我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个梦--
梦里我成了只雪白的九尾狐,在一片旷野上飞奔,身后紧追着个猎人。
蓦然间,发现左边山崖上立着个墨绿锦袍的男子,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副弓箭。
……要帮我?
正感叹天无绝人之路时,一只箭"咻—"地飞过来,射中了……我。
这厮原来是想灭了我……
我骨碌骨碌地滚下坡,身后的猎人趁机追上,刚拎起我在眼前晃了晃,便狠狠一甩,"这狐狸远看着倒光鲜,这么一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皱巴巴,脏兮兮,看样子也卖不了几个钱。"言罢,转身而去。
… …皱巴巴……脏兮兮,第一次有人嫌弃本姑娘不好看,真是作孽啊!
嫌弃就嫌弃吧,好歹躲过了一劫。
正准备支起身子,找个洞歇歇时,四周一阵地动山摇,只听得"哗--"的一声,脚下裂开三尺来宽的裂缝,身体一轻,脚下顿时便没了重力。
我眨巴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不解地看着身旁的景物飞快地掠过。
"啪一"眼前的景像瞬间定格,腹上被个什么东西给硌得生疼。茫然地垂下头,发现自己被打横挂在了一根从岩壁上支出来的树枝上。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松一口气时,又听得"啪一"一声,只觉脸上一阵灼热。
没看错的话,刚才这树枝是……抽了我一梱?
这世道,树枝都开始扇人了。
正愤慨时,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狮吼:"起床啦!大白天的做什么春梦!"
我逼着自己从被树枝扇了一捆的错愕里撕开眼缝,打了个哈欠,更加错愕地望着床前立着的清俊男子。
……有些面熟。
梦里那巴掌……是这人扇的吧?
敢在大白天一声不吭地潜进我的屋子,还理直气壮的扇我一捆……此人非我大师兄樾翎莫属了。
我猴着脸蹭上去,"不知阿缡做了何事,竟惊动师兄大驾光临。荣幸,实在是荣幸。"
"缺心眼啊你,"大师兄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一把拎起,甩回床上,"穿好衣服赶紧走,小菀都要大婚了,你还在这瞎磨唧个什么?"
清菀就要大婚了……
揭了别人的伤疤,还不忘撒把盐这项技能,大师兄早已是练得炉火纯青。
我在人间呆了二十一年,几个师兄不闻不问,刚见面便揭我伤疤。
吾命苦也!
我穿好衣服,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清菀要成亲了,她的夫君却是我等了十九年的夜辰。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认识夜辰那年,他十七岁,性子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淡。
他双亲早逝,从小便在道观里做点杂活,却向来以修仙为志。
凡人修仙,需除七情戒六欲。那时的夜辰,再加上他骨子里的那份沉稳,一定会很无趣吧。
或许,天命谁都无法违背,夜辰本就该属于修仙这条路。
对于我的阻拦,夜辰难得地执拗了--他终究,还是走了。
他没有告诉我,只留下一封信。他说,待他归来,定许我一世长安……
等,便等。
一年,两年,三年……十八年,十九年。他回来了,却已不是那个澄澈的少年。
他说的一世长安,只成了一纸空口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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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3四.痴心几何
回仙界的路上,我有一搭没一塔的和大师兄闲嗑,"师傅和几个师兄都……还好吧?"
"好啊,你不在,正好还省点心。"
……我忍
"颜非呢?"颜非是我四师兄,是我们几个中最呆板,却也是资质最高的一个。虽是木讷,对我却是着实不错,从小到大都是最护我的一个。
大师兄撇撇嘴,"他那块木头能有什么事?一天下来,无非就是闭闭关打打坐……不过,九天的人来向小菀提亲时他来看过一次。脸黑得更锅底子似的,还打碎了两个杯子。"
嗷……又揭我伤疤。
……我再忍
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大师兄都能千回百转的绕到清菀成亲身上……我也懒得去自讨苦吃,自觉的闭了嘴,御风坐在云头上,手里摆弄着腰间系着的一块青色玉圭。
我晕晕乎乎地坐了半晌,背上猛地被一推--
“喂,愣什么愣,到了!”
师兄收了云头,拽着我进了院门。
我趔趄,仿佛踏进了一个阴阳两重天--就此与二十一年的等待,十九年的痴心告别了。
院里从屋外引进活水蓄上一池清洌的泉水,又从假山上涓涓流淌而下,再流出院子。四季常流,渊源流长。
大师兄拽过我这些年少的可怜的包裹,往我屋里一扔。
“喏,你这屋子颜非每天都给打扫着,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好住下。”
唔……总算有了点安慰。
“你先休息,到时候叫你吃饭。”
“师傅呢?”
“去九重天准备小菀的大婚了。”
……自作孽
“……颜非呢?”
“在灵池边上闭关。”
我点点头,推开镂花木门,正要踏进去,又猛地缩回来。
“诶,对了,凡人修仙应该是要断七情,绝六欲吧?”
“是啊,问这干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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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4凡人若想得道成仙,方得了了这些尘念,不过……
“那若是仙家出生呢?娶妻生子应该没问题吧?”
“怎么?想寻个小相公嫁了?”大师兄挑眉望着我,“见小菀成亲了,你也耐不住性子了?”
“你……”
“大师兄?阿缡回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颜非束着冠,一袭寻常的灰蓝道袍,负手浅笑立在大师兄身后,“阿缡,此行还顺利?”话音刚落,他猛然一愣,便敛了笑颜,“回来就好,好好休息。”言罢便转身而去。
“小四今天不太对啊。”大师兄望着颜非摸了摸脑袋,“算了,我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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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让师兄看看我们阿缡。”刚跨进门,便被二师兄一把拉过,“看你在人间这么久,这腕子细的。”二师兄觑着眼一脸心疼地握着我的手,“快来吃饭。”
我在颜非边上坐下,二师兄支着首看着我,“如今这小菀也嫁人了,过不了多久,师父怕是就要考虑阿缡的婚事了。”
我横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三师兄在一旁搭话:“不过也真没想到,这次师父这么爽快,那边一提亲便应下来了。”
“那当然,那四殿下多好看啊,我是第一次见那么俊的人。那天四殿下来的时候,颜非不都打了两个杯子吗?别说小菀,倘若我是个女的,我也嫁他。”
“听说这四殿下是天君最近才收的个义子,天君喜欢得不得了呢。”
听着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夜辰,我低头默默地调戏着碗里的饭菜。
夜辰,真的是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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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5一别陌路(中)
颜非一时语噎,悻悻地转过身。
大婚还没正式开场,台上的戏子唱的实在无味,我打量着四周的几桌,身后那桌坐的是面对面两个小仙,我将身子向后仰着,只听他们道:“你们只赞四皇妃是个绝色,那是你们没见那扈泠公主,那才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主。”
“嘘,你小点声……你听说了没,四殿下去蓬莱提亲那天,扈泠公主去天君面前大闹了一通……这扈泠公主对四殿下也是十分有意啊。”
我由不得感叹这两个没名没姓的小仙都是如此八卦,这九重天的风气怎么好的起来。我咳了两声,硬生生地从两人的谈话中插入。
……
短暂的沉默后,只听一人压低了声道:“咳嗽那人,看见没?四皇妃的师姐,比四皇妃大了不少岁数,到现在都没嫁出去,指不定说个夜叉克夫命呢。”
“就是这么说呢,那姑娘模样看着倒好,听说整日疯疯傻傻没个正形。当初太子殿下救下她时化不了人形,怕是脑子……有问题。”
……
正要炸起,只听喜娘一声吆喝:“新娘到--”接踵而来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朝外探了探脑袋,刚看到一抹红便被颜非一把按下,“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看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夜辰牵着清菀款款而来,清菀盖着盖头,迈着小碎步,双手紧紧地抓住夜辰的手,看得我胸中一阵翻腾。
二师兄咂了咂嘴,“真是好看啊。”
我抄起桌上的酒壶,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梨子,咱们到外面摆一桌,自己喝酒去。”龙骁眨巴着眼望着我。
“随你。”
“走。”龙骁拉起我就往外走。
“你们去哪儿?”颜非喊住我们。
“喝酒去。”
“龙殿下……把阿缡看好。”
“知道知道,”龙骁一步三蹦地挽着我,“我们今天来个不醉不归。”
他拉着我往门外一方石桌旁坐下,唤来几个宫娥:“来壶酒。”
树下立着的几个宫娥面面相觑,愣了半晌,“这不是……”
“顺便来几碟小菜。”
“这不是给雁魔王备下的位置吗?”
“什么雁魔王、鸟魔王的,”龙骁挥了挥手,“赶紧上酒。”
这几个宫娥狐疑了一阵,将信将疑地端来一壶酒。龙骁抱起酒壶给我斟满了一杯,豪迈地往我嘴边一送,“来,喝。”
龙骁酒量不好,却偏爱喝酒,常常是喝醉了就往我怀一摊,吐得我一身酒气。
好在我酒量也好不到哪去,发起酒疯来能拽着烂泥一般的龙骁嚎上半夜。
几杯酒下肚,眼前有些恍惚,我扯着龙骁的袖子,瞪着一双醉眼看着他,“阿骁,假如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成亲了……你会怎么办?”
他也有了几分醉意,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很好很好的朋……友不就是你吗……就你……谁会娶你啊……”
我横他一眼,“你也觉得我是个克夫母夜叉……”
“克不克夫……我不知道,不过夜叉倒差,差不多。”他打了个酒嗝,扶着桌子道。
我横他横得眼睛疼,便摆摆手,“喝酒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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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5一别陌路(下)
大殿里乐声喧天,我死命地抓着杯子,直至指尖都开始泛白。
“梨子,你怎么……哭了,酒不够再来嘛……不哭不哭。”龙骁微蹙着眉看着我,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
“哪里是哭了,”我吸吸鼻子,“这酒太烈,受不了。”一面说,一面直接抱起酒罐豪饮一气,酒顺着脖子流下,沾湿了大片的衣袂。我给龙骁再斟上满满一杯,自说自话道:“谁哭了?我才不为他哭呢。他成他的亲,我喝我的酒……来,喝!”
干下几杯后,龙骁早已醉得烂泥一般伏在桌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倒下,昏昏沉沉中,依稀想着的是夜辰的那句一世长安。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是新月高悬,一张妖孽的脸正贴在我眼前,我一皱眉,别过脸,一巴掌就给那人糊过去。那人冷不丁地被我一扇,却依旧含笑望着我。
“你占了我的位置就是这么来回报的?”
我听他一口妖媚的腔调,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脱口而出,“你就是那鸟魔王啊。”
那人却依旧不恼,勾着眉,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我。
我丢下睡得半死的龙骁,摇摇晃晃地往殿里走。
“喂,里面成亲呢,你去干嘛。”那人叫住我。
“他成亲了不起啊,这四海八荒就只有他一个人能成亲吗?”我把罐里剩下的酒咕噜咕噜的干完,砰地把罐子敲在桌上。
那人被我突如其来的火气弄的一怔,“就你这样子,还不是进去发酒疯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我就是去发酒疯的又怎么?”
我又抄起一壶酒,一步一晃地往里面走,壶里酒响得叮叮咚咚,一路走,一路洒。
刚进门,便听得一阵哄闹,清菀满脸绯红,与夜辰喝着合卺酒。
我跨上台去,把酒壶向前一举,“喝酒呢,来……”颜非扳着我的肩把我拉住,“你干嘛,赶紧走。”
我甩开他,“你别管我,我敬酒呢。”我给夜辰斟上一杯,“来,夜……四殿下,我敬你”夜辰皱着眉,“在下先干为敬……姑娘已醉,就别喝了。”说着便要伸手来拿我怀里的酒壶。我侧身躲过,挡下他的手,“我没醉,我就是再喝……三百壶也不会醉。”
我就着酒壶喝了一口,又拉着清菀的手道:“小菀,我也敬你。”夜辰挡在清菀面前道:“菀菀喝得够多了,这杯我替她干了。”我把他拉开,“你一边去,我敬小菀你瞎掺和什么……”
“姑娘已醉,带下去休息吧。”
“我没醉,”我瞪着夜辰,“夜辰啊,你不是说好了……一世长安吗……你怎么就……”我拉着夜辰的衣袖,不住地颤抖。
“梨子,你干嘛呢?”龙骁醉眼朦胧,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我把他拉到身后,想从夜辰眼中看出一丝的破绽,可他的眼里仿佛是一望无际的冰川,只有寒冷与绝望。
颜非拉住我就往台下走,愠道:“你闹够了没。”
我忿忿甩开他,拽着夜辰的衣襟,“夜辰,你说话啊,你好歹给我一个答复啊……你到底有没有……”
台下皆是一片唏嘘,夜辰抚袖转身,喝道:“不可理喻。”清菀柔声上前劝慰。我看着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开始不住地哽咽。
十九年的等待,兜兜转转,我只不过是个引人发笑的丑角。
我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往地上摔成两段,“夜辰,你既如此无情,我也不必纠缠,你我从今往后形同陌路,你的荣华富贵与我陌缡再无干系……倘若违背,我就同这簪子一般身首两隔。”
夜辰沉默了良久,漠然道:“也好。”
他说也好。
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撞倒了一路上的盆景,龙骁跟着我追出来。
夜凉如水,四周都笼着一层淡白的雾霭,恍若浮生一梦。我靠在树旁环膝蹲下,将头埋在臂弯里,眼泪决堤而下,这是我十九年的相思与痴心,还有十九年的一厢情愿,我将它们都留在这里。倘若这样就能忘掉夜辰,我也愿意试一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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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1 2016-10-16诛仙劫(上)
昨晚的月光是极好的,只是凄冷了些,清清冷冷,如夜辰的眸子一般。
倒是那个莫名出现的男子很是仗义的把哭得一塌糊涂的我和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龙骁连拖带拽的拉上云头弄回了蓬莱。
几个师兄坐在床边,见我一醒便围上来,“阿缡,你昨天晚上……”
我摆摆手坐起身,我与夜辰的这些纠葛,他们不知道的也好。
“那四皇子……”
“别问了。”颜非沉声喝道,“出去走走吧,也当是散散酒。”
我应声穿好衣服,随着颜非出了门。
¥“梨子--”龙骁一边喊,一边追上来,“昨……”话音未落,便被颜非顺手从路边摘了个青李给堵上了嘴。“大清早的,龙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龙骁噗的把李子给吐出来,指着天上惊呼:“快看,好大一只鸟!”
天空中一阵尖锐的鸟鸣,一只赤色的大雕呼啸而过,龙骁被它扇出的强大气流给刮得一震。
颜非警觉地看着地上的巨大黑影,把我拉到身后,我望着赤雕从我头上掠过,不觉一颤,我活了六万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只鸟啊。
啪--
一团雪白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地*我发里。
龙骁先一步从我头上拿下那团雪白,抖开一看,是一封信,上面用娟秀挺拔的小字写着--明日卯时,灵池相见。
我感叹,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奢侈到用这么一只大雕来送信啊……
龙骁抵抵我的肩,“梨子,你看。”
“看什么?”
“喏,”他用食指在信纸的右下角上画了个圈,“魔界七杀的标志……看起来你摊上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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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记
米砂
有人说:“我是个很敏感的人。”我也如此认为,虽然我已经很刻意去回避着,可我却像是和自己过不去。认为别人这样或那样是看不起我,于是乎,我想要改变自己,可越想改变就越不像自己。偶尔会想:曾经的自己会有多好! (T_T)曾经就像是一个诅咒,你一旦向前就不可能回到原点,人生有太多的事是不可重新来过的,所以当你抉择时,就该好好想想。 借用王菲所唱的歌的一句歌词: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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