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俏
LV19 2016-09-11【《昨兮不相忆》】
作者:翡俏
作品简介:Part1 福or祸
我叫林玉,长相普通,出生于湘西边一座窄小且平平的乡镇。和这里多数女孩一样,初三一读完,我便踏入了社会,在一家小超市做收银员。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继续读书,尽管我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我只是想和沈西、徐湘在一起,尤其是沈西。我喜欢他,一直很喜欢。事实上,我很嫉妒徐湘,她是在这穷山僻水的小镇长大的公主,带着我无法比拟的优雅与高贵,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天生拥有白皙的皮肤和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更重要的,她可以与沈西一起读高中,甚至将来他们会念同一所大学,而我,只能卑微地缩在自己渺小的世界里仰望他们。
到一定年龄,我的父母定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想法,找个看似不错的人把我嫁了……我几乎完全能预想到自己平庸的后半生,仿若这天下无数个悲怨的劳动妇女一般,被孩子和家庭牢牢困死,想奋力挣扎,信心却渐渐被时间消磨殆尽。
高二那年,沈西刚满18周岁。他的爸爸有了外遇,带着家中所有钱财抛妻弃子逃到了外地,他的妈妈因此精神失常,他也不得已退了学。正因这次意外,让完美的沈西遭遇人生第一次滑铁卢,我才可以重拾希望,慢慢试着把心里那曾黑暗隐秘的一片天地敞亮公开起来,这常人谩骂的祸事,在我眼里却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福祉,它缩短了沈西和我的距离,为我们创造了更“亲近”的机会。
一开始,他在工地上给人家砌砖,我就去他家照看沈阿姨。沈阿姨白天只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但一到傍晚6点左右就发疯一样跑出去挨家挨户大吵大骂,谁也劝止不了。只有沈西站在她面前,她才能安静下来。她总是高兴地拉着沈西的手,说:“西儿回来啦!还没吃饭吧?走,回家妈妈做饭给你吃。”
回到家后,沈阿姨听话得简直像个小宝宝。沈西放电视给她看,她乖乖坐在沙发上。沈西将饭碗送到她手上,她下意识就吃起来,吃完两手端着空碗直直坐着,沈西无奈接过碗,我赶忙拿毛巾给她擦手。沈西端了水给她洗漱,她就老老实实任我们摆弄。
安顿好沈阿姨,我去厨房洗碗。沈西说:“我来洗就好。”
“不用,你已经很累了,先去洗澡换件衣服吧!身上全是灰。”
沈西有些黯然,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呀?我不是你朋友嘛。”我勉强笑了笑,推他出去。他就是这么冷漠,不愿欠人一分一毫,把我的付出变成了负担,压在心里。他不会明白,对我来说,能帮到他是我的荣幸,我的高攀。
沈西,我想走进你心里,不知要多久。
晚上九点,凉风微起,减轻了夏日的一丝燥热。我准备离开,沈西推出车要送我回去。小巷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从门窗缝隙流淌出的橘色柔光向夜深处渐行渐少。我坐在自行车后座,抓着沈西的T恤,他身上扬着沐浴露的清香,未干的头发被风轻轻撩起,不时有水珠飞溅到我头上、脸上。我抬头偷偷看他,他全身的黑色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俊逸的侧脸恍若透着光芒,清楚明亮地呈现在眼前,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更让我明白这不是梦幻,我亲爱的少年正带我回家。
两只麻雀从头顶掠过,双双停在一侧的墙头上,仿佛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我开心地笑了。
到家时,父母已经睡下。他们从来不会过问我去哪里,做了什么,只关心小我两岁的弟弟。放在从前,或许我心里会怨恨他们,而现在我很庆幸,这为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那之后,为方便照顾沈阿姨,我辞去了超市的工作,改在沈西家对面的绣品铺里拿些手工活。
或许所有的不幸,从我肆意沉沦时便缓缓蔓延。
Part2 羡or妒
徐湘比沈西小一岁,还在念高一,周末她回来过几次,和我一起帮沈西做饭、打扫卫生。虽然我嫉妒她,她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出生在繁华的S市,九岁母亲去世,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因工作无法顾全她的生活,只好将她送到这座小镇的奶奶家,距沈西家只几十米。因为她我才认识沈西,那时,她转学到三年级一班,我成了她的同桌兼好友。每当放学,总有位男生默默站在教室外等她,一副精致绝伦的样貌,便是沈西。他外表温润如玉,眉眼间却挂着淡淡的森冷,神秘难测,用徐湘的话说就是:“一代才子曹植与一代枭雄霍去病的结合体,当然前提他俩都得是剑眉星目、风华绝代的美少年。”
由于家都在一条路上,且我和徐湘友爱得着实“密不可分”,沈西无可奈何,就一并收了我俩这个累赘。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双休日我会特意去徐奶奶家写作业,实际只为看见沈西。
七月份,学校放暑假,徐湘跟着我和沈西一起去城里的医院给沈阿姨看病。上午,医院人很多,沈西和徐湘带着沈阿姨在大厅排队挂号,我去了洗手间,回来后却不见他们踪影,问了旁边排队的女孩,她说:“谁让他俩人长那么好看呢,大家不自觉地全让他们先排队了,因为太惊艳了啊!他们现在看大夫去了,往那个方向。”女孩顿了顿,问我:“你是他们什么人啊?看你着急的样子,是他俩谁的亲人吗?”
“诶?为什么是亲人?”我被引起了好奇心。
“难不成是三角关系!不会吧?你怎么配得……呃,不好意思,我口误,口误……”
我心里一涩,自嘲地笑:“没事,我知道我不配。”我从来都是一个自卑的人,我知道就算沈西落到现在这般困顿的境地,也改变不了我配不上他的事实。曾经,我也发现他俩站一起是那么般配,那么美好的一道风景,身后的我多么像一只不入景的丑小鸭,只是这情景一直被我刻意忽略,仿佛它真的就不存在了。如若不是旁人的一句“口误”,可能我还不会醒悟自欺欺人是多么可笑的行为,心底的压抑瞬间膨胀,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记闷雷响过,窗外敞彻透亮的天霎时变得暗黑,乌云藏起了烈日,伴着强猛的狂风从远方大朵大朵移近,梧桐树枝在风中坚忍飘摇,尘沙、落叶漫天飞舞,街上行人匆匆奔走,尽心演绎暴风雨临近前的躁动不安。
快下雨了,不知他们看好没有?我强迫自己整理好心绪 ,去找沈西。
待看完诊,沈西抓好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大雨磅礴。飞扬的雨花连翩不止,城市的下水道也经受不了这样的暴力冲击,以致于地面积水不断加深,就快漫过双脚。沈西让我们在屋檐下等着,自己冒着大雨冲到马路边拦出租车。可能这场大雨太突然,出租车人满为患、供不应求。好不容易拦住一辆三轮车时,沈西已经浑身湿透了。他飞快地跑过来,湿淋淋的黑发贴在精致如画的脸上,语气微喘:“林玉,车里只够坐下两人,你可以带我妈先回去吗?”
“好呀,你们也要快点跟过来啊。”我貌似爽快地答应下来,但真不知道是该为他的足够信任而高兴,还是为他选择陪伴徐湘而难过。
我带着沈阿姨坐上车,透过车的后窗望见沈西牵起徐湘的手,拉着她一起往远处的站台奔跑。我看着这对身影渐渐消失,浓浓的失望与落寞在心中充溢。脑海里突然跳出的一句疑问,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沈西他,喜欢徐湘么?
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心里早已给了肯定答案。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傻,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注意到这点。
那时的我并未发觉,自己内心潜藏的嫉妒,已经在一点一点咬噬我的理性,令我在“成魔”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Part3 离or归
后来,高二开学才半月,徐奶奶因尿毒症晚期抢救无效去世。徐爸爸回来办完葬礼,就为徐湘办理了转学手续,把她接到了S市。
徐湘离开的那天下午,在沈西家的我看她神情木然地上车,显然还未从徐奶奶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就那样走了。而我,也就那样看她走了。
多年的友情令我不舍,但内心深处又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竟也莫名地觉得开心。然而这矛盾并未持续多久,晚上沈西下班得知徐湘离开的消息时,他的反应让我心中仅存的一丝不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从未想过万年从容冷静的沈西竟会那么慌乱,他很快跑了出去,嘴里还连声念叨着:“不会的!她不会就这样走了!不可能……”。
我努力跟上他,见他冲到徐奶奶的家门前,用力拍打已经陈旧破裂的铁门,大声喊:“湘儿!徐湘!”我沉默着走近,掀起铁门脚下的石头,从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门打开的瞬间,沈西身形一闪便进去了,他来回寻找那个人却总找不到,终于颓然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空洞的眼神直直盯着脚下,静得可怕。
半饷,他抬起头,眼里满满的落寂,他说,可以帮我买包烟吗?
我到小卖部买了包烟,又顺便买了打火机,回到院子里递给他。他接过,说了句谢谢。
他抽前几根时,被呛得连连咳嗽仍拼命忍着,直到地上全是散落的烟头,他才停住动作,锥心的痛恍若刀绞朝我阵阵袭来,他这般折磨自己,只是因为徐湘走了。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的悲哀,宛若我俩此时的心情。“走吧,我送你回去。”整包烟抽完,他突然起身走在前面。我愣住,待反应过来,心情顿时明朗。他还有妈妈,所以他终究要回到现实,哪怕他爱她,也无妨。
因为,我会跟随他的脚步,一直走。
那之后,沈西多了个习惯,他每周总会空出时间打扫徐湘曾住的庭院,好像这样,她就会回来。
……
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是沈西22岁的清明。当时恰逢中午,沈西刚回到家。路边一位女孩从辆只停留数秒的轿车上下来,穿着雪白的大衣、棕色的长靴,额前分了两缕细发绕在脑后,藏在波纹似的卷发里,那副淡雅清丽的白皙面容,依旧如当初那般熟悉。
她踏进屋,笑道:“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沈西还是平淡的表情,可他眼里闪耀的星辰泄露了他刻意掩饰的真实情绪。他静静站着,唇角微张,似有千言万语,偏偏最后蹦出一句“废话“,如此平常,却如此深情。他问她,你回来了?
徐湘冲他笑笑,才应了声“嗯。”
“我去买菜,你别走了。”他匆匆跑出去,回来时两手满满的鸡鸭鱼肉,与他浑身脱俗凡尘的气质对比起来显得格外突兀。徐湘忍不住笑出声:“你打算撑死我么?”
“撑死倒好,你就走不了了。”沈西似乎在开玩笑,我却捕捉到他说后一句话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忧伤。
这天,是沈西唯一一次在我面前下厨,前所未有,即使到后来,也不再有过。他没有允许我和徐湘帮忙,竟也做了一桌好菜。先安顿好沈阿姨,我们三人才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徐湘聊到自己近况的时候,提到她交往一月的男友,说今年端午他要带她飞西安看秦兵马俑。几乎同时,沈西夹菜的手颤了一下。我忙转移话题,问他,下午去上班来得及吗?
“我请了假。”他低沉着脸,声音全无一丝温度。
“哦。”
徐湘不明白气氛怎么就冷了下来,看我们沉默,她也没再说话。这顿久别重逢的聚餐就这样虎头蛇尾告终,没多久,徐爸爸的车停在门外,徐湘要了沈西前年安装于家中的电话号码,便再次离去。
她离开的第二天,沈西说,林玉,再过一年,我就娶你。
Part4 失or得
徐湘走了不久,沈西也跟着出去,我以为他又去上班就没在意,结果直到晚上8点,仍不见他影踪。害怕发生意外,我骑车准备去工地。经过徐奶奶家,里面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我皱眉推开门,沈西便坐在正前方的台阶上,他脚边搁置着许多空了的酒瓶。我缓缓走近,沈西抬起迷蒙的漆黑眼眸扫我一眼,继续喝酒。
我心里一阵酸涩,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说:“我知道你爱徐湘,可她不会属于这里。”沈西喝酒的动作顿住,眼眸低垂:“我知道。”
我说:“三年来,你跟着工地的师傅学电焊、运货、轧钢筋、建筑设计……都是为她。”
见他沉默不语,我继续说:“你再怎么努力,和她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低沉着脸,眸子闪了闪,随即黯淡下去。我有些不忍,但总压不住心中的愤懑与不解,终又将憋着的疑问说出来:“徐湘没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菜。”
他灌了口酒,神色恍惚的样子:“小时候,我对湘儿许诺,要做一辈子的菜给她吃,可她一次也没吃到过。我怕错过了这次,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我苦笑:“原来你和我,也是同类的人。”
沈西没有说话,俯身昏睡过去。就算失望,仍怀期望,那我让你绝望——可好?
初晨的微光把梦锁进箱子,如同候鸟飞过天空的黑暗。我睁开双眼,侧头端详身旁的年轻容颜,眉若春山、美如冠玉、貌胜潘安这些美好的词汇全放在他身上也不足够,他好看得山崩地裂。
没错,如狗血剧的坏女主,我利用了喝醉的他。
在看所爱之人的时候,时间会如此迅疾。他密长的睫毛微颤,我匆匆偏过头装睡,缓缓等待他的反应,紧张煎熬。
我感觉到他清醒的瞬间,电闪雷鸣!他触电般远离我的身边,捡起衣服急急冲了出去。窗外人间四月艳阳天,窗下的我却被漫天的悲伤淹没。泪水是什么味道的?咸的?苦的?不,真正难过的时候,它是无味的。
我睁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像傀儡一样从沈西家出来,回到家里。母亲担忧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轻轻抱住她,眼泪跟着轰然跌落在她肩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止住哭泣,努力站直瘫软的身体,抬头见母亲盯向我身后,下意识转过身,沈西就站在我家门前,他说,林玉,对不起。你以后搬来我家吧,再过一年,到了结婚年龄,我就娶你。
在小镇,女方搬到男方家,算是默认了两人的婚姻关系,只不过差一个小本本、一场婚礼罢了。
我好像于转瞬间跃过了阴晴圆缺,等来这得之不易的半生承诺。可我还是低估了沈西的专情,事实上,这个诺言却更深地禁锢了我,一空难容。
没过多久,徐湘打电话来,说在她爸爸的医院里发现了沈叔叔,他得了肺病,不过并没有很严重。一个女人把他独自丢在医院,只留下一笔钱,仅能维持几天的住院费用。我说沈西回来就告诉他。寒暄几句,她欲挂电话,我说我搬到沈西家了,一年后和他结婚。那边的她顿了顿,说恭喜你们啊,到时候我去给你当伴娘。
Part5 聚or散
或许多年夫妻之情实在根深蒂固,见到病床上沈叔叔憔悴的模样,沈阿姨的心病竟好了。她留在医院日夜伴守在沈叔叔身边,不怨不悔,而亲历背叛的沈叔叔也被她的真情感化,终于两人和解。
这段期间,沈西在S市租了一间住房,并承包一所工程,我则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沈西多半时间住在工地宿舍,鲜少回来。为了能见他一面,我每天不得不早早去医院给沈阿姨帮忙。
一个多月后,正值端午节的这天早上,我赶去超市的途中不经意看到徐湘伫立在一家小旅馆门前,被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紧紧搂在怀里。尽管只有一道远远的背影,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沈西。都说人闲了便会胡思乱想,我也不例外,胆怯的我决定沉默,我怕那好不容易求来的东西,犹如泡沫一触即碎。
又一个月的某天,躲在墙壁后面的我静静注视沈西扶着徐湘从妇产科走出来,我听见里面的医生说,姑娘,看你老公多心疼你,你和孩子会有福的!
我找到许勃——徐湘的疯狂追求者,小镇的一个“疯子”,说他“疯子”是因为他做事实在偏激冲动又无情。
“你的湘儿怀孕了”,我从口袋掏出一包药递给他,“怎么做,看你自己。”
……
再见到徐湘是在几天后,她躺在担架床上,一身白裙被绯红的鲜血浸染,白色竟成了点缀,那曾般般入画的面容此刻尽显苍白,宛若憔悴不堪的消融白雪。她似是看到了我,手冲我的方向微微抬起。我忙奔过去,紧握住她的手,她指了指旁边的沈西,低声呢喃:“照顾好沈西,一定……照顾好……”很快她被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推进手术室,闪烁不息的红灯如同索命符咒急催人心。沈西静默靠坐在墙边,眼神放空。
不知时间被遗忘了多久,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摇了摇头:“宫外孕大出血,送来太晚了。”
长路漫漫,几可聚散?
沈西一步步缓慢地向她靠近,红了的眼眶里盈满无以言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他跪坐在地上,掀开死气沉沉的白布,猛然降落的泪珠滴在徐湘沉睡的脸上,“小湘,湘儿……”,他轻柔而迟疑地替她擦去眼泪,屋子各处蔓延的落寂与悲哀透着刺骨的森寒,他没有哭得撕心裂肺,反而静得可怕,我想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是全世界的崩塌。那个人离开了,他也就不在了,或者说心死寂了。
我转身快速逃离,泪如泉涌。我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让她流产,我不知道她是宫外孕,更不会想到她会因此而死。徐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亲爱的沈西,如果你知道,你能原谅我吗?我不想这样的……我蹲在医院后方的草坪上嚎啕大哭,有一个人停在我的面前。
曾经的梦碎了一地,捡起,努力拼凑,而后又碎,再捡起,拼凑,直到有一天再也拼凑不来。想不起在哪看到这句话,但我明白这梦无法修复的一天,便是今天。
孩子是徐湘男朋友的,端午前夜本该带她飞往西安的那个男人,竟故意将她困在旅馆……她在房间的地板上坐了半夜,天亮时沈西打电话来,那个男人才把包还给她,开锁走掉,门关上的时候听见里面她在哭。
这全是许勃告诉我的,昨晚他逼徐湘喝了打胎药,问她孩子是不是沈西的,她说不是。他再问她怎么也不说了,于是他找人打探,才查到那个男人身上。自以为的一切事实到最后才发现全都错得离谱!错得可悲!
“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她毕竟是我亲手害死的。”临走他说。
这世上爱人的方式有多种,有人暗暗付出,独自伤悲;也有人热情似狂,过火灼人;有人顺天由命,难逃劫数;也有人固守信念,反拷了枷锁。爱情,它未曾公平地对待所有世人,多少人差点付出一切代价,依旧无法获得心心念念的相聚与幸福。
Part6 始or终
之后,许勃去自首了。
而沈西大病了一场,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几乎再未有什么事能使他情绪波动。他的眸子还是那般深邃好看,却再无温度。可是,那冷漠沉静下的累累伤痕,任他怎样极力掩饰,终是无法隐藏。
“早上我去她家,就是打算接她留院观察,怎会想到……沈叔叔在外地出差,她仅能依靠相信的我偏偏没接到……她在昏厥前唯一来得及打给……我的电话!你说,如果我接到电话,她就不会失血过多……死了对不对?!”这是沈西在发高烧意识混乱的状态下念出来的,胳膊被他掐得生疼,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沈西,你记住,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不怪你。”
直到此刻,我依旧不能明白我一心一意追求的幸福为何如此无望而不知所终,是怪沈西太专情么?还是缘分的不可强求?又或许一切的错,都源于我第一次见到沈西。人的欲望真真是无尽的,最初我只愿每时每刻看到他,接着我想让他关注到我,然后我盼望他喜欢我,再往后我希冀他能只属于我……因了可怕的心魔,我几乎付出自己的所有,到头来只让我失去更多罢了。长久的执着,有时候并不代表坚定,而是胆小。我明白徐湘也爱着沈西,她太善良,如果没有突然冒出的我,他们俩定能战胜一切鸿沟,好好在一起。
我终于看清摆在自己眼前的两条路:纠缠与寂寞。我选择了后者,待沈西的病痊愈我道别了家人,人生第一次离弃这生养我20多年的小镇,也告别了我之熟悉亦或和我有关的每个人。今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我只属于寂寞,一个人寂寞彷惶的漫漫长路。
我亲爱的,倘若未来你遇到徐湘一样的姑娘能治愈你心底的忧伤,请别那么执着昨天,好好珍惜,让我相信:爱,可以在灰烬里重生。
昨兮不相忆,不忆昨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