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10****0413
LV1 2016-11-16【山人】
作者：i10****0413
连载最近更新： 山人 韩依纯 如果阿爹再不回家，我就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棕褐色皮肤，深灰色眼睛，和半夜里欠身而起，抚摩他那大木匣子的缓慢漆黑的轮廓。 秋天里的山，常常是静悄悄一片，一条贯穿山脊的小路，在一次磅礴的大雨里，模糊了界线，山与林，与草，蜷在一起，走进去，仿佛就再也不会走出来。阿爹在一个雾气萦回的清晨，走进了大...
作品简介：如果阿爹再不回家，我就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棕褐色皮肤，深灰色眼睛，和半夜里欠身而起，抚摩他那大木匣子的缓慢漆黑的轮廓。
秋天里的山，常常是静悄悄一片，一条贯穿山脊的小路，在一次磅礴的大雨里，模糊了界线，山与林，与草，蜷在一起，走进去，仿佛就再也不会走出来。阿爹在一个雾气萦回的清晨，走进了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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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0413
楼主 LV1 2016-11-16山人
韩依纯
如果阿爹再不回家，我就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棕褐色皮肤，深灰色眼睛，和半夜里欠身而起，抚摩他那大木匣子的缓慢漆黑的轮廓。
秋天里的山，常常是静悄悄一片，一条贯穿山脊的小路，在一次磅礴的大雨里，模糊了界线，山与林，与草，蜷在一起，走进去，仿佛就再也不会走出来。阿爹在一个雾气萦回的清晨，走进了大山。
我曾坐在旧木头门槛上，认真而憧憬地看阿爹打一桶井水，洗手的样子。
我喊“阿爹”，他也并不回应我。我想他是故意的，他一副愁态，缓慢高举起斧头，清脆的一声蹦响，劈开笨重的柴火。每一个黄昏，山就在眼前，浓墨晕染，阿爹周身棕褐色渐变成黝黑的皮肤披着一层柔光。我见过一个山夫挥舞着斧头艰难凿击一棵树的样子，一个山夫裸着膀子坐在檐下吃西瓜的样子，一个山夫满身尘土插着腰与邻家的村妇大声调笑的样子。因此，一个山夫一遍遍搓洗手指，凝神落寞的样子，成了我心中卷轴里的画。
我放不下心中这幅画景，而阿爹放不下的是他大木匣子里的几轴画。每天洗完手后，他会在油火下摩看许久。
我没有机会去揣摩画里的故事。有一日晚上，母亲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推下卧趴在床上俯身去够大木匣子的阿爹，几乎是一连串的动作，阿爹一声闷哼，撞散了屋角不高的柴堆，而惨白月光搅动着屋里凝固的空气，像铁浆呲啦一股脑滚进容器般的热烈而平静，铁慢慢褪下亮色，冰冷地凝固了。我贴着门，母亲细细的嗓音此时才慢慢地浮现出来。这时家门外的声音，才从我的耳廓旁响起。近处潜伏在猖獗野草里的老蝈蝈叫，动物奔跑着钻进深林的哗啦声响，果实掉落的声音，鸟雀张开翅膀的风声，一双猫头鹰的眼睛碧黄色发着幽光，直勾勾地望穿了我们。他们像是在对阿爹说：“来啊，来啊。”
前面的路，还很长。那以后，阿爹的肩膀越发得下削，眼神也越发地木讷。他背向我的时候，就像一个悲剧。连发尾都在悲戚地颤动。
我望向窗外。一株桔子树，瘦而小，和院子里的一模一样。远处又淡淡浮现出了山峦的模样。耳边有人问，
“那你阿爹呢？”
“你还记得吗？”
“发生了什么呢？”
“画里是什么呢？”
我一下子没办法回答，母亲细长的哭腔呢，阿爹摔响的陈腐木门呢……
母亲在灶前，守着一苗将熄的火。瘦瘠的胳膊牵着手指拧着一根瘦瘠的枯枝。有一只小虫，在无数的夜里，在母亲的脸上横竖地怕，交叉纵横缠绕，成了母亲的心结。母亲恨他，那个将病态精神依托给几幅画轴的阿爹。
有穿白衣的人要送我回去了，走廊里贯穿飘荡着一股严肃的尖锐的气味，不像母亲在皂角水里浸泡摩挲的衣领，浸透着乳香味，不像阿爹的木匣子陈腐的木头味。
可我还想再看会那棵扭曲的橘子树。我的目光还挂在树杈上，嵌在裂纹里，我的脚被拖行着往反方向挪动。每周定期围绕在周围的白衣们在叹气，好像叹了好些年头，晚霞时的云又被吹回到我的时间轴上。
“阿爹进山了”
“阿爹进山了”
我反复咕哝着。事实上，几个月后，他又回来了。
那晚，月亮的颜色突然变得火红，母亲的木门被烧的吱嘎作响，里头母亲尖尖细细的嗓音，一场火的舞蹈在山林四周跃起。不知道花了多久，烧的多痛，我慌慌张张地滚出火海。阿爹的身影在山林烟火深处隐没。那头又蹿起了天高的火苗，直逼灰蓝色天幕，蔓延几天几夜，一切烧的火红凋敝。
他们打开铁门，让我进去。我坐在我的小铁床上，凝视着床边凳子板大小的窗子。一到夜里，赶也赶不出去的月光啊，让我夜夜想起走进火林的阿爹。这个山人，想烧毁他的画轴，他的妻子和孩子，烧死他自己，来营造悲情的伟壮。
我拍拍床沿，母亲还依稀扶着它呼救。
阿爹一定没想到，抛弃母亲的我带着他的匣子一起逃出去了。
论那悲情，我大概胜过了阿爹。
（作者系农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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