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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
楼主 LV3 2016-11-21哺我以沉重的墨夜。衣我以惨淡的月华。
枕一梦白莲入睡。
才华撑不起野心。虚伪驱不散真实。
所谓纠葛,只是各人在袅绕的黑烟里浮沉着。
尽是彼岸的景。
你以为长街,挑灯回看可见他。
你以为点烛,等到破晓可见他。
你以为卷帘,再望南陌可见他。
你以为撑伞,重遇烟雨可见他。
你忘了,是么。
忘了寻他要寻千百度,忘了等他要等朝与暮。
忘了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你在春来的时候寻梅花,你在春过的时候寻碧桃,你在夏初的时候植下盈盈一池荷花,你在夏末的时候望池兴叹。
你说那是落花的时节。
笑你为何总是错过,你反诘我可否等过。
等到白发苍苍,等到韶华不再,我知道我依然爱你。
可是你已忘记前盟。
无数次在凉薄里苏醒。
伸手让月光自指缝间落下光阴的影子。
明月明年何处看,不会明白。
山涧的流泉经久地唱着迷离的哀歌,青鸟以华丽而优雅的姿势匍落于废墟边。
葱笼的绿色植物又蔓延上那片墟场。
苔藓一样粘稠的记忆,带着梅雨时节的湿气,再一次忧伤地划过这里。
就像,眼里氤氲的一片又一片的潮湿。
你说,你好想他。
你说,塔里好冷。
尽管再无禁锢,你却不愿离开。那么接下来便只是作茧自缚。一寸一寸,销魂蚀骨。
看着你染尽世俗烟尘的白裙,没说。
不知我的眼里是悲悯还是同情。
你的声音,重复着残破的絮语,你说,他二十六年没来了。
我说,我没有金钵,盛不下你的痛苦。
笑的残决。你说,假如我不是妖。
忽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散了满地堆积的灰埃。
我刹那失神,我甚至觉得眼眶干涩而酸疼。
我想起佛曾说,三界之上,只有人才会落泪。而神与妖因不懂情,自然不会掉眼泪。
堪堪移开视线。
透过残墟的间隙,远远瞥见一痕断桥。
月光下彻,一如残雪。
还好你是妖。我没说出口。
你的眼里长满潮湿的水草,像记忆一样的饱满的水草覆盖了忧伤。
陪我走走吧。你说。
断桥。 正值盛夏。
你看着远方。静影沉璧,风过处,微波粼粼,宛若生花。
你说,当年就是在这里。
是啊,就是在这里,你制造一折雨烟,与他邂逅。他递过纸伞,为你遮雨帘。你菀然沦陷。
忽地,湖面起了不寻常的雾。
我看向你结印的手,不置可否。
你说,你看,我的法力只此了。
嗓音沙哑,就像隔了厚厚的雾气。
够了。我说。
也许是上天眷顾,不多时,竟真下起雨。
你笑得很狼狈。分不清颊上是雨水还是泪。
我在塔里困了十八年,你说,今年,是他不来的第三十个年头。
眸子里,看不出悲喜。
伸手接住落下的雨,细细密密。润如油酥。
不像夏季。
你续说,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他已有两房妻室。
那年我看着他和初见时一样的眉眼,在他映照出碧落苍穹的眸子里,竟恍若望见了死去的时光和喧攘的人群。我知道只需一点点的力气,他的身体就会冰凉。
但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他死在当年水漫金山的灾难里。
或是死在塌上,死时守着我们同开的那个药堂。
他活在我的记忆,代我守着西湖。
每年撑着纸伞,漫行湖堤。
冬天会来赏梅,所以初春我能在梅树下寻他碰落的红绯。
待春天了他会来折桃,所以春末我能寻到他歇过的安慰。
我在夏至种下荷花,待到隔年他便可在亭台水榭里枕着荷香入睡。
我从紫竹林来到这世间,却再也不能回去了。
前人说,莫要爱上凡人。
等我真正用一颗修炼了一千年的心,暗托给一个人,他却惧我是妖。
我以为委屈便可求全,得到的却还是缺。
何况情之一字,原本就强求不得,如若能够两情悦,是幸运。能够长厮守,更是求而不可得的。
你走过来,黯然地,抚着我落寞的眼睛,轻笑出声,道,你看,情深不寿。
我打断,可是,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只为沾染爱情,看是否美如戏本里那样,才子佳人,携手余生。
这样的相遇,早就注定好了悲剧,不是么?
你看了我很久很久,方道,你定不曾动过情。
惊梦处,月华如水,泄满空庭。
手里,还有湖边雨的潮湿。
多年后,莫名想起一方开满花朵的湖,应该也有美好的书生站在那里一笑倾城。
还是会下雨,下雨时用手接住。
一遍一遍冲刷着手心里握着的关于情深不寿的诅咒。
世事不过是一局没有输赢的棋,我们都逃不开它的缠绕,于是专情的人选择独自继续悲伤,多情的人选择两个人一起抚慰悲伤。
很想告诉那个白衣女子,也许多年后的现在,我已懂得情为何物。
这世间的情, 其实无分三界。
如同人心悲喜, 半点由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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