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坠梦障

万年前，惊才绝艳的仙界大能暨杨于南山开宗立派，名南山宗，人称南山真人。南山宗成为除天界和魔界之外的第三派系，也是唯一的中立派。

只是它和魔界的关系并不好，魔尊敖牙甚至几次不顾三界安危攻上南山宗。据知情人士爆料，他们是为了一个女人……

万年后。

南山宗宗主文道子大限将至，他将大弟子陌上沉叫到身前，交给他一枚玉翎。

“魔尊敖牙与我宗恩怨已久，为师去后，魔族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修为尚浅，恐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三界若说谁还能降住敖牙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了。你拿着这个进入禁地去找那人，她会帮南山宗度过此劫。”

陌上沉接过玉翎，感知到其间蕴藏的灵力，便知这是非凡宝物。再加上玉翎翠绿清透小巧精致，多为女子配饰，他心中便有了些猜测，却也不好发问。

怎么问？万一那女子是文道子的哪个旧相好呢？

好在文道子不懂读心术，不然肯定要回他一句：那不是老子的相好，是你的！

陌上沉等了会儿不见文道子发话，于是道：“师尊若无别的吩咐，我这便去了。”

“你……”

文道子纠结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你离开前带些吃食，再到后山桑树下挖坛酒。那人贪吃好酒，她若不肯相助，你用此计诱她方可。”

“是。”陌上沉应声离开。

在他身后，文道子的房门缓缓关闭，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陌上沉拿了吃食美酒进入后山禁地。作为文道子的亲传弟子，他自是知道这里的禁制的，只不过文道子从不让他来这里，也从不说原因。

陌上沉避开一个个法阵禁制进入密室，在密室中找到一处隐蔽的传送法阵。

看着那传送法阵，陌上沉有些犹豫，万一这法阵传送过去是他“师娘”的闺房怎么办？

迟疑片刻后，他撕下衣袖一角蒙上了双眼才跳入法阵中。

嗡~

法阵阵纹一闪，陌上沉凭空出现在了某处。

他双眼被蒙，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清冷和空寂，在察觉到周遭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后，陌上沉才摘下眼罩。

入眼是一个高达万米的山洞，洞中倒悬着各色的钟乳石，衬得原本单调的山洞也美如幻境，当然，如果忽略它周遭繁琐的禁制陷阱的话。

在山洞中央，层层禁制当中有一白玉浮台，台上有一人影以榻而眠。

陌上沉抬步走近，手中玉翎绿光萦绕，周遭禁制感应到它的灵力瞬间悉数退去。

陌上沉在浮台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没有了禁制的阻挡，此刻他能清晰的闻见浮台上散出的酒香。

万年醉。

据说就算是大罗金仙饮了此酒也会一醉万年。

玉翎认得旧主气息，此刻自陌上沉手中脱出，自主绕到浮台上方。

盈盈绿光笼罩着浮台，玉翎中的灵力倾泻而出注入她的体内。

“嘤~”

陌上沉只听见一声酥骨的嘤咛，紧接着便见那女子翻了个身面朝他侧躺过来，见到她的刹那，陌上沉心灵俱颤。

她的容貌美如神迹，长长的睫毛安详的垂下，让人不禁去想那双眼睁开会是什么样子。她墨色的发丝调皮的拂过嘴边，微微痒意惹她樱唇微抿。纤细玉手慵懒的横在腰间，凹凸曼妙的身躯看得人想入非非。

陌上沉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这是师娘，不可妄念”，又深吸了几口气才拉回了“想入非非”的思绪。

他正思考该如何唤醒眼前之人，不料不等他动作，那人忽然呢喃出声。

陌上沉眉心微蹙上前两步，终于听清了她嘟囔的内容。

“红烧龙鲤，七宝丸子，爆炒凤凰肝，珍珠百味汤，梨花落，女儿红……”

“……”您老可真会吃！

陌上沉叹了口气，却也想到了唤醒她的法子。

他捏了个口诀点石为案，将带来的美酒佳肴摆上，然后掀开了盖子。

浓烈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山洞，也充斥着台上美人的鼻孔。

“唔……好香……”

“师娘”巴喳两下口水，顺从直觉爬向案几，然后……

滚了下来。

好在陌上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以膝撑地止住了她下坠的趋势。温软入怀的刹那，墨发的清香和万年醉的酒香齐齐袭来，让他如坠梦障。

应当唤醒她，南山宗形势严峻，应尽快与她说明形势，再诱她离开以解宗门之急。

明知该怎么做，可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陌上沉却是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不忍出声打断她的好梦。

“唔？”

许是陌生的气息惊扰了她，陌上沉看到她眉心微蹙，睫毛轻颤数下，而后徐徐睁开。

那双眸似聚集了苍穹中的万千星辰，只一眼，便让陌上沉忘记了如何呼吸。

“师娘”好奇的看了陌上沉两眼，也只睫毛眨了两下的时间。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案几上的香味吸引了。

陌上沉只觉得一阵风过，双臂一轻，怀中人已没了踪影。他转头看向案几方向，只见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师娘”这会儿正一手鸡腿一手女儿红吃的酣畅。

再看……

好吧，她现在也依旧睡眼朦胧。

“嗯~嗝~好吃！”

看着面前风卷残云的景象，陌上沉惊的一时竟也忘了从地上起来，直到又一声响亮的酒嗝荡彻山洞，才唤醒了他失神的理智。

“好酒！喂，小子，还有酒吗？”

平生第一次被人唤做“小子”，陌上沉不禁眉头皱了下，却罕见的没有反驳。

毕竟面前的人很有可能是他“师娘”。

陌上沉自方寸袖中又拿了坛酒，袖摆微扫凌空将酒递了过去。

不多时，案几上的菜肴茶酒已经被清扫一空。

陌上沉看着斜倚在案上抚肚打嗝的“师娘”，上前两步拱手行礼。

“在下南山宗陌上沉，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嗝~本座桑珺。”

“桑……”

陌上沉骤然抬头，脸上颜色尽失。

桑珺，万年前失踪的魔尊，同时也是天地初蒙万物初生的第一个魔。是和盘古尊神同时代的人物，实力和地位尤在天帝之上。

“怎么，你不信？”桑珺歪头看他，眼中尽是玩味。

“……信。”

没来由的，陌上沉相信面前人就是那个桑珺。

只是为何她会在这里？师尊又怎么会有她的玉翎？

桑珺把玩着手中的玉翎，似笑非笑的看着陌上沉，“你这清冷孤傲又一脸正气的样子，倒是和暨杨像了个十足，你是他新收的徒弟？说吧，老混蛋让你来找我什么事？”

陌上沉微怔，好在有了之前的惊吓，在听到“暨杨”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就没那么吃惊了。他又行一礼，声音不温不火：“暨杨是我南山宗开宗祖师，万年前就已仙逝。”

“死了？”

桑珺眉头蹙了下，心间似有缕抓不住的烦躁闪过，连带着让她对陌上沉的语气也差了许多，“那你找本座何事？”

陌上沉只当她性情突变是因与祖师暨杨有旧日恩怨，是以将所言之语反复斟酌后才说：“现魔族围攻南山宗，宗门危急，晚辈此来恳请前辈出手相助。”

“哈？”桑珺一副“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本座乃魔族始祖，而你祖暨杨乃本座仇家。本座就算再无良，也不能脑子有坑去帮着仇家坑自家子孙吧？”

陌上沉苦笑，在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他就知道这桩交易不好做，却没想到南山宗竟还是她的仇家。

师父啊师父，您是不是大限将至神智有了些许的混乱，错把敌人记成朋友了？

桑珺将面前的酒坛倒过来凑近闻了闻，意犹未尽的问：“陌上沉，你这酒食不错，还有吗？”

陌上沉微怔，想起文道子临行前的嘱托，毅然摇头道：“来的匆忙，只随意带了些许。不过为迎接前辈，南山宗已备好食饮，如红烧龙鲤，七宝丸子，珍珠百味汤，梨花落，女儿红等……”

一听见吃的，桑珺双眸立刻一亮，琉璃般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唔……本座为人祖宗，后代子孙不长进，本座这做祖宗的确实有义务教育他们。”

改口改得毫不犹豫！

陌上沉摸着了她几分脾性，索性也不说破，“陌上沉带南山宗上下谢过前辈。”

“不急。”

桑珺一挥衣袖撤去了石案上的餐碟，空净的案几上，只剩那只小巧的玉翎冒着微光。

“陌上沉，你有本座旧物，又熟知本座脾性，那么就该晓得若想请本座出手，需有所付出才是，不然本座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外摆好了天坑等我跳呢？”

陌上沉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果断盘腿坐下念诀结印。

桑珺在他伸手结印时就抓了玉翎在手防备他突然袭击。

不能怪她小人之心，毕竟她现在灵力空乏，而陌上沉又有前科——他祖师就是这么阴得她睡了一万年。

陌上沉没在意她的动作，双眼紧闭聚气于指，自眉心捻出一缕红线状的命魂，起身走至桑珺面前，“在下的命魂放在前辈这里保管，且当做是在下的信誉抵押，若此行在下有欺瞒之举，前辈大可捏碎在下命魂。”

桑珺眨眨眼，一点也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抵押”，仔细查验没有作弊后才好奇的问他：“你不怕我现在就碎了它让你魂飞魄散？”

“宗门有难，用陌上沉个人性命赌前辈一次出手机会，值。”

“嘁~”桑珺翻了个白眼，“老混蛋虽然道貌岸然的，但实则变通得很，绝不会由着自己人吃亏受累。本座倒是好奇究竟是哪个迂腐之辈竟教出你这样的人来。”

陌上沉耳后微红，但还是说：“师尊南山宗宗主文道子，家师临近自在，还请前辈口下留情。”

“嗯？”

桑珺把玩玉翎的手指顿了下，“文道子？暨杨亲传弟子小蚊子？”

小蚊子……

陌上沉差点一口气呛到，碍着她的身份又不得不答：“咳……正是。”

“他快死了？”

桑珺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快走快走，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陌上沉心下松了口气，若她愿意出手，师尊说不定有救。

结果他一口气还未松完，就听见桑珺说：“怎么也得给本座把爆炒凤凰肝儿做出来再死。”

“……”师尊，您保重……

远在南山宗的文道子刚用尽最后的法力加固了护山大阵，正气虚神散之时，突然灵台一个激灵，竟又清明了几分。

这莫名的不详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