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口

莽莽苍苍的大山蜿蜒曲折，山上长满高耸的大树。

山坡上长着高高的杂草，间或露出嶙峋的怪石。

山脚下一条并不宽阔的溪流，静静的向东流去。

小溪旁边有一座低矮的草屋，草屋的周围圈着低矮的篱笆墙，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

摇摇欲坠的草屋里面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

“爷爷，再给我讲个故事嘛！”一个童稚的声音央求道。

“爷爷的故事都讲没喽！”苍老的声音回答。

“不嘛！不嘛！”孩童撒娇的拉着老人的手臂，不停地晃动。

“可是爷爷真的没有故事讲给小明听了。”老人无奈的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可是你说过，爷爷很厉害的。”小明不甘心的看着爷爷。

“是啊！爷爷很厉害，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人小口抿了一口水，年纪大了嗓子容易干燥。

“那就给小明讲讲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好不好啊！”小明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老人。

“爷爷的故事不好听啊！”老人把手中掉瓷的旧碗，轻轻放在桌子上。

“不嘛！小明就要听爷爷的故事。”连连摇着头，小明坚决要听爷爷讲故事。

“事情过去很久了，爷爷不记得了。”透过破露的窗纸，老人向窗外望去。

“那就从爷爷身上的伤疤讲起，我都问过好几次了，爷爷总是不说。”小明提醒道。

“呵呵！”老人没有说话，举手摸着脸庞上寸许长的伤疤，陷入回忆当中。

枫林渡口是一个存在了上百年的渡口，这里是长江的主要渡口，南北往来的客商，上京赶考的才子都需要乘上渡船，才能渡过这条天堑，走上另一端的大路。

路的一边匆匆走了一名男子，修长的身材，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大概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这人拉开了长衫的领口。容貌清秀，看上去像一个读书人，穿着一双布鞋，急匆匆的向着渡口走来。

看见有人来了，渡口摆渡的李二哥眼前一亮，又有生意上门了，这几天天气实在是炎热，很多客人都在客栈避暑，导致摆渡的生意也减了几分。

男子很快来到了渡口，走到李二哥的面前，“船老大，我要渡江。”

这人一开口，李二哥心里就是一跳，他在渡口划船已经几十年了，南来北往的客人什么样的都见过。可是这样的客人从没有见过。

要知道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中，穿什么样的衣服，说什么样的话，李二哥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多数都是掌柜的，不过也要看气质。

有的人虽然衣着光鲜，可是一张嘴就露馅，说话全是一股子乡土气息，这样的人多数都是暴发户，没什么根基。

有的人衣着普通可是说话带着官话的口音，这样的人往往是官员，虽然不一定有跟随，但很可能微服出巡。

有的人穿着布衣，不过气质很好，说话也都是文绉绉的，多数是上京赶考的才子。

这位老兄穿的衣服，明显是读书人的装扮，可一张嘴却是江湖人的称谓。

一般来说读书人，会叫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叫做仁兄。

当官的会称呼为船家。

只有一种人会称呼船家为船老大，那就是跑江湖的人。

看到这人文雅的样子，李二哥又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哪有闯江湖的人有这么文质彬彬的样子了。

回头看看船舱，李二哥心中有些忐忑，船上已经上了几个客人，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客官，您是要过江，还是要去下游的水运渡？”李二哥陪着笑脸问道，这是出来讨生活的习惯，都笑着说话，要不然那句话不对路，自己还不知道，就被人打了。

“我去下游的水运渡。”来人客气的说道，仿佛对面说的是他的朋友。

“好！那您就上船吧！”李二哥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是渡江，那就好办了，摆渡过去，下船大吉，可是这一船人都是去下游的，看来事情不太妙。

来者上了船，船舱不大，里面已经挤了五个人，一艘船正好能乘坐六个人，也就是说马上就可以开船了。

李二哥解开码头上的缆绳，手一挥，将缆绳扔上船，跳上船头，抄起撑船的竹竿，用力的插向水底。江边的水很浅，轻轻一探，竹竿就插在水底的沙石上，双臂一用力，小船缓缓的离开码头，向江中心飘去。

船上的几个人，在船舱中坐着，彼此之间相互打量着，这船得划好几个时辰呢。

左边船舱，坐着三名男子，第一位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粗布衣服，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口，双手能够看出明显的老茧，应该是个做苦力的。

第二位个子不高，穿一身短打扮，上衣用一条粗布扎在腰间，看起来也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最后一位就是刚上船的男子。

另一边坐的人看起来很不一般。第一个人长得黑瘦的脸膛，薄嘴唇，最明显的是脸上有一条寸长的疤痕，明显是利刃伤的，刚好没有多久。一只手拿着一把带鞘的钢刀，面无表情。

第二个人也满脸的严肃，不说话。背后背着一个长条的包袱，脚上穿着抓地快靴。偶尔和带刀的人说几句话。

第三个人同样也是个男人。不过这个男人明显没有出过力，脸蛋比女人还要白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脖子上也不像大多数人一样粗糙，而是细腻白皙。双手在胸前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不停的四处看，一会看看对面的人，一会看看身边的，看身边的两个人时候居多。

沉默了一阵，几个人觉得无聊开始攀谈起来。

壮汉第一个开口了，“俺叫铁柱，小哥你叫啥？”看看这几个人，犹豫一下，和身边的小个子说道。

“俺叫锁子，俺是前边码头干活的，大哥你呢？”小个子回答，然后扭头问道。

“俺去看俺老娘，俺在这边的城里干活。”铁柱憨声说道。

“你在城里干活？干啥活？好赚钱不？”锁子连声问道。

“还行吧！反正饿不着俺！”铁柱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

锁子听了铁柱的话，半天没有吭气，脸上挂满了失望的表情。他还为能遇上一个厉害的，介绍自己一个好工作，自己的工作太累了，每天在码头抗麻袋，累死累活的一天才赚三个铜板，生病了都不敢买药，现在的药太贵了，随便看一次郎中，几天的苦力白干了。

没想到这个大个子也是个干苦力的，锁子心中很失望，他没有了谈话的兴趣。

拿着刀的人看着对面两个人聊天，咧咧嘴角，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他看看最后上来的人，“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最后登船的人正在望着江面出神，冷不防有人问话，回头答道：“我叫江汉。”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停下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又回头看着江面出神。

听到这人的名字，两个拿着兵刃的男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拿刀的人往后缩了缩了，把刀放在身边，双手抱拳道：“在下兄弟会，张明。请问阁下是哪个江汉？”

江汉见这人又说话了，转回头来，看看带刀的男子，双手没有任何动作，而是点点头说道：“我是个赶考失败的书生，不是有名气的人。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到江汉的回答，张明放下了双手，仿佛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背包袱的人笑道，“听了这个名字，吓我一跳，还以为遇上那个名气大的吓人的朋友了。”

背包袱的人撇撇嘴，“你以为人家像咱们一样到处跑，人家是大当家的，每天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张明讪讪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撑船的李二哥过了一会听见船舱里没有了动静，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大家都在船舱里安然无恙，心中轻松了很多。

李二哥不是担心别的，他担心的是里面拿刀和带着长条包袱的人。

这两个人明显就是跑江湖的，但不是那种到处卖艺，或者做生意的，虽然跑江湖的人很多，可是李二哥的经验非常丰富，他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武林中人，而不是六扇门的人。

原因很简单，六扇门的人一般穿着官服，就算是因为执行差事，也仍然穿着官靴，因为官靴穿起来比布鞋和草鞋舒服多了，这么热的天更不可能穿牛皮靴，那会臭死的。

这两个人穿的是布鞋，带着兵刃，就一定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有好有坏，很难说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可这两个看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二哥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以后自己还要在这里讨生活呢。

沉默了一会，带刀的张明又一次和江汉说话，“朋友，看你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为啥没有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