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缘份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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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竟然是25岁了。

沐阳往体检登记表上填好年龄,身子倚在医院的服务台上,低声咕哝一句。

她毕业的三年,两年前被男友抛弃算是一桩惊天动地的事儿。她的生活还不至于独来独往,如今有两个好友同在一个市。女孩子的女性朋友称为手帕交,闺中密友。想当然尔,手帕交不会给她换灯炮、修马桶——人家娇气,自家的都是老公修,哪管得着别人的。

春节刚过那段时间,寒流入侵,冬天她的脚冰冷,睡了一夜也不暖和不起来,闺中密友不给她捂脚,她只好每晚穿着袜子睡觉。春季的太阳刚灿烂起来,朋友便发来条短信,内容大致是,飞禽走兽都恋爱了,作为人类的你要加油。

25岁没有男朋友的女孩儿大把,心里不着急的却少得很,爱面子的顶多也是嘴上逞强。尤其当同学寄来的请柬,天涯海角也要追要你一个红包,更要狠狠地刺激你这孤家寡人一把,使你在深夜不得不叹息——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肯出现?

沐阳胡思乱想着,刚抬起头,电梯门开了。她挤进人堆里,与那些人一同进了电梯。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接起来是韩悦的——

“佳佳要出差?”她的神情更加苦恼了。“我喝酒不行,你找找其他人,伴娘的责任重大——”而且,据说伴娘只能当三次,多了就嫁不出去,她已经牺牲过两次了。

“你别求我呀,找别人嘛,我又不能喝酒的——”

她还是答应了,韩悦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佳佳借了他们一笔钱,才急着准备了这场婚礼,一切从简,短时间找不到别的伴娘,她不能为了一个传言,使好朋友结不成这婚。

抽血,做完肝功,她自医院里出来,家乡的妈妈的电话又打来问起近况,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她与前男友有无可能复合的事,沐阳断然地说不可能。她妈妈便想知道她有没有认识什么男孩子,并说:林阿姨记得吗?她儿子回国了。说到最后,便是要她国庆回家一趟。

她对相亲并不反感,朋友、同事介绍的,她或许当成一个机会,但家里介绍的,只会是让父母合意,而她的眼光不可能与父母一致。

身为25岁的女人,已经不若刚毕业时,朋友同学多得很,三吆四喝,不断地结识新的朋友,而那些记忆不够深刻的老朋友忘记了也不可惜。到了这个年龄,心性成熟了,下班之后便只愿在一方天地里享受清静,看电影,看书,交友的渠道主要来自网络。

沐阳不相信网恋能修成正果,所以她两年的独身生活,只在电梯里认识过一个27岁的男人,那次是因为电梯里人多,她的钥匙丢了,等她又进电梯里去找时,男人在一楼等着她,把钥匙交给她后,两人交换了MSN,聊了近一个星期,沐阳才知道他有女朋友。

此后,那男的在MSN上向她问候,她总是隔很长时间才回过去一句:对不起,刚刚在洗碗。或者,不好意思,刚下楼去了。

男人渐渐地也察觉到了,便不再理会她。不久,沐阳就将他从好友里删除。

要说沐阳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周边的人——年龄在27—33岁左右的男人。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当沐阳走入25岁,每到人多的地方,她潜意识里就会去观察那些男人,还炼就了火眼金睛,单凭几眼,便可以过滤掉一批结了婚或有女友的男人,然后是寻一夜情或长期性伴侣的男人,再去掉经济实力不够的,也就是一两个合符要求,但这一两个总是她无胆去结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韩悦的婚宴上,沐阳是伴娘,全场的单身男人都会看上她几眼,说上两句话,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沐阳却不抱希望,周亮与韩悦结婚摆宴都是借钱的,婚宴上除了些老同学外,估计也不会有适宜结婚的对象。

但她偏偏在这场婚宴上认识了云舫。

云舫是周亮的上司,一家小型贸易公司的老板,28岁,整个公司只有七个人,但据周亮说,他们公司每年的营业额均保持在一千万以上,利润按10%算,他个人的年收入也有六七十万。

这样的条件对沐阳来说高了些,她相信柏云舫不会看上自己,然而,当天她还是留意了一下云舫。印象深刻的是他鼻梁上架了副灰框眼镜,气质斯文内敛,反倒是让沐阳忽略了他的样貌。不过,她倒是记得他的身材瘦削,很容易让女人心疼的那种。

巧的是前男友程江林也从上海回来,赶上好友这场婚礼。沐阳陪着韩悦轮桌敬酒,到他这桌已是踏着醉步,她醺醺然地看着程江林,脸上的青春痘没了,黑黝的皮肤倒是干净,细长的眼睛因为假性近视,还是习惯眯成一条缝看人。他的手搭在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儿的肩上,向沐阳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沐阳彻底醉了,都说醋能醒酒,她心里酸的不是滋味儿,头却越发地昏沉,耳边闹嚷嚷地响着不甚真实的声音。她明白心里发酸是因为嫉妒,是程江林负心抛弃她去了上海,凭什么他还可以交到新的女朋友,她却还是孤单一人,依然给人当伴娘?

凭什么?她心里一直问着,然后到了云舫那桌。

她清醒的记忆也只到那桌,后来的事是韩悦告诉她的。云舫刚站起身,她虚飘飘的腿就再也站不稳了,身体直直地朝他歪了去,不省人事。伴娘晕倒,许多客人都围拢过来,周亮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伴郎,但伴郎把目光移到了女朋友身上。云舫当即拉过周亮,在他耳边道:这是你的同学,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就先把她送到楼上客房休息。

周亮当然说信得过,云舫便打横抱起沐阳,跟着服务员往酒店的前台去了。

事后韩悦总说沐阳:你那时是不是装醉的?沐阳起先否认,韩悦问的次数多了,她自己也开始怀疑,也许她醉过去那会儿,还真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倒去的。

她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睁眼就见到一个男人坐在书桌前玩电脑。她连忙坐起身,环顾整个房间。醉前的一些回忆也拼凑了些,暗想应该是醉后别人将她送到客房,或许之前是由其他人照顾自己,别人有事离开,他便来接手了。当然,也可能是谁都脱不开身,他一直照顾她到这时。

云舫听到动静,从电脑里抬起头,微笑道:“你终于醒了?”

沐阳感激地回了个笑:“不好意思,麻烦到你了。”

“倒没怎么麻烦,你好点儿没?”云舫拿了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先倒了点开水,把杯子烫了一遍,才装了半杯水递给沐阳。

“好多了,谢谢!”她双手接过水杯,想到自己还躺在床上,便有些局促地问道:“对了,韩悦和周亮在哪儿?”

云舫看看腕上的表,玩笑道:“现在现在是凌晨两点,你说新婚夫妇这时候该在哪儿!”话落,他见沐阳先一愣,尔后表情错愕又有些恼的样子,不由得发出声笑来。

沐阳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一时接不上他的话,跟着干笑两声,便低下头喝水,偶尔偷瞄两眼站在床边的云舫。她发现他的皮肤算不上白,稍稍接近酱色皮肤,但他的轮廓深刻,五官细致,算得上是俊秀,加以他的身高也过了175,整个人看起来瘦削,线条硬朗,一副灰框眼镜恰好添了几分儒雅,给人印象便是个有修养的男人。

水杯见底,沐阳不得不抬起头来,找了个话题:“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也有其他人来过,看你睡着,正好他们也有事,就离开了。”云舫从她手里拿过空水杯,又接了杯水给她,便双手交叠在胸前,问道:“饿了没有?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他这样一问,一天几乎没吃什么的沐阳立刻感觉到胃空了,肠子也像打结般地隐隐作痛,她想是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正要答好,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免不了俗地道:“我是韩悦的朋友李沐阳,请问你是——?”

“我知道,你也是周亮的高中同学!”云舫顿了顿才道:“我叫柏云舫,周亮的同事!”

沐阳神情很恭敬地望着他,然后便胡诌道:“哦,你就是周亮的年轻老板,我经常听他提起你,真是不好意思,怎么好让你来照顾我——”

云舫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跟公司的同事下班后都是朋友一般地相处,你不用一个劲儿地不好意思!”他转身走到笔记本电脑前,按下关机键:“走吧,出去吃点东西!”

时间很晚,这个城市治安并不好,她又饿了一天,让个男人陪她去吃东西,即使她有私心,也是名正言顺的。她客套两句,就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了。

卸妆后,她换了张清水脸出来。云舫这才看清她的样子,皮肤是少见的细腻白皙,下颏削尖的瓜子脸,眼睛不算大,却犹似黑水晶般的颇有神采。她算得上是清秀的了,云舫心想,她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眼睛外,便是她文静娴雅的气质,单是这点,便让他对她生了些好感。

两人下楼坐进云舫的黑色别克车里,沐阳坚持要把房费还给云舫,云舫怎么肯收?两人便为了三百块推来攘去。云舫有些不耐烦了,把钱扔回她腿上道:“你要心里过意不去,请我吃两餐饭就行!”

沐阳原是想着,他照顾了自己一天,房费让他付太说不过去,还钱也是在情理之内。但他这一耐烦,倒显得自己多俗气,况且刚才两人就着三张钱扔来扔去,也难看得很。看着一脸沉着地发动车子的云舫,她脸上竟然莫名其妙地起了几分羞惭之色,只好讪讪地收回钱,直说改天一定请客。

云舫提议喝粥,说热粥可以暖胃,沐阳只答随便,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没什么主意。凌晨两点,对于两个生活都极为规律的人来说,要找间粥铺也不容易。快三点时,沐阳便说算了,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云舫直摇头,说你一天没吃东西,又喝了酒,最好是喝粥。

市区没找到,云舫驱车到郊区,终于在镇上找到一间露天粥铺。

粥铺很简陋,用三色布在人行道上搭起了大棚子,摆了十几张四五人坐的折叠圆桌,昏暗的路灯照下来,桌面上一层厚厚的油污反着光,蓝色的塑胶椅零乱地摆着,桌底下堆着用过的纸巾和一次性水杯,满地的污水直漫到街上。

沐阳皱了皱眉头,这地方真脏。

云舫洞穿她的不情愿,推着她走到一张桌子旁:“这么晚了先将就着,再耽搁下去,恐怕连这家粥店都要打烊了。”

沐阳怕他以为自己矫作,嘴角弯起笑,落落大方地坐下来道:“这种地方也不是没来过,没什么的!”

店里的伙计倒了两杯水上来。他们商议后点了锅虾粥,云舫抽出纸巾,在沐阳面前的桌沿来回擦拭,直到纸巾上没有黑垢了,才动手擦自己的。他细心得很,擦完桌子又给她涮碗筷,粥端上桌,他先盛了她的,再向伙计要了个碗,把剥开的虾壳扔在碗里。

沐阳看邻桌的虾壳堆成小山高,汤汤水水地洒得满桌都是,在那样的桌上吃饭,再怎么饿怕也没胃口了。她又掉回脸看着埋头喝粥的云舫和整洁的桌面,不能否认她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在这样一个小摊上吃东西,少有男人能体贴地给女伴拾掇出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

这个男人应该是很讲究的,她心里想。

其实云舫并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因为他看出沐阳的嫌恶,所以尽量打理得干净些。但沐阳不会想这么多,她只好奇这样一个修养好,细心体贴的男人有没有女朋友。事实上,她也问了他,云舫摇头,说明了自己单身。

接着,她也问了他没交女朋友的理由。她想他的回答可能是事业太忙,或者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男人么?不都是这样一口说辞,但云舫只云淡风轻地答道:这很正常。

她不能再追问,也觉得没必要知道答案。只要他还是单身,她心里也为此暗喜就够了。

喝完粥,云舫把她送到楼下,待她到家后,又打了次电话,确认她安全了才驱车离开。

这晚,沐阳没有睡觉。天很快就亮了,几颗残星缓缓隐退。她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回顾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得多,她便恨不得把以前的二十多年统统涂掉,如一张清清白白的纸,卷好捆了丝带送到他手上,让他醮墨画下第一笔。

25岁的沐阳痛恨格子,来这座移民为主的城市三年,每日入眼的即是格子——格子般的公寓,格子般的窗户,格子般的办公间。

她毕业后就来了滨海市。这个城市跟她同岁,是个崭新而美丽的城市,这里挤满了跟她一样的年轻人,这里有蔚蓝的海,绿影婆娑的棕榈林,亚热带季风气候,高楼大厦,同时,这里也充斥着恶性犯罪,暴力,一夜情。这里的年轻男人大都不相信爱情,但交过很多女朋友;这里的年轻女人不相信爱情,但会爱上一个大自己许多岁的有钱人。这里的男人女人相互鄙视唾弃,却又离不开对方,一到夜晚,无论关系是熟识或陌生,照样可以躺到一张床上。

然而,这个城市每年仍会吸引大批初出校门的大学生来这里寻梦,因为这里有许多年轻富豪,他们拥有名车豪宅,数不尽的美女。就跟买彩票一样,谁都可能跟他们一样,成为下个幸运者,纵使大多数的投资者没有回报的,但年轻的人们总愿意相信自己是前者。

沐阳原是要去上海的,只因比她早毕业一年的男友来了滨海,朋友也都表示要来这里,她未做多的考虑,便把自己卖给了现今这家电脑公司。

最初是很辛苦的,新进员工都要到工厂流水线上磨炼三个月。沐阳干的活便是终日擦拭机壳上的污渍,具有强腐蚀性的清洁水浸湿了布巾,沾到十指上,指头火辣辣地疼,过几天脱皮了,刚长出新肉的指头一沾到清洁水便是钻心地疼。

车间内没有空调,只有吊扇呜呜地在头顶叫唤。衣裳每日被汗水浸透许多次,头上系了头巾,闷在里面的头皮湿漉漉的,热得发昏,一阵风吹过来又凉得哆嗦。傍午去食堂吃饭,见了日头就恍惚。一条线上的女工跟她并不亲热,她是下放基层的干部,女工知道迟早哪天她要来管束她们,不愿跟她走得太近。

那样的日子,惟有到了周末是开心的,她可以坐上公司的班车,到市区找程江林,晚上去餐厅吃顿简单的,再挽着他的手去繁华的商业街。虽然那时她的薪资买不起商场里一整套衣服,但只要是在人潮中,程江林就会紧紧抓牢她的手,为她格开行人的冲撞,她愿意在那样浮躁喧嚣的环境里流连整天,体会那点微不足道的快乐。

她曾这样跟程江林说:每个周末是我克服下周苦难的动力。

十四周的苦难过去,她被分配到总公司市场部任商务专员,管不着那些女工,却是同一批应届毕业生艳羡的职位。转正后,她搬到了市区和程江林一起住,见天坐着公司的班车往返城郊工业园和市区。

沐阳的性格算是恬静的,工作上只做好份内的事,不抢着出风头,也不犯大错误。同事的闲聊,她能回个几句,但不会主动说些八卦。

她的外貌也无令人惊艳之处,就像一株抽不出牙的水仙,挤在一堆光滑圆溜的石头中,少有人费心神去分辩,更遑论引人注目。

她也很安于平淡,后她来滨海的韩悦和王璐佳经几次跳槽,薪水业已高出她许多。尤其是王路佳,如今已是部门主管,薪资是她的两倍。好友劝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她用一贯恬淡的语气说道:如果这家公司不倒闭,也不开除我,我会在这家公司养老。

朋友都以为她与程江林分手后会有所改变,毕竟这是竞争激烈的大都市,不是她家的小院子。然而,当程江林抛弃她去了上海,她居然在那间小公寓里若无其事地住着。韩悦问她:你住这里就不会触景伤情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道:还真有那么点儿!不过,我住习惯了。

这个流动性最大的城市,她安安然然地打一份工,住一间公寓,与人说起来,实在是罕见的了。

可她认识了云舫,便注定了她的日子无法再安然宁静。

午睡时间,同事大多都抓紧时间休息。沐阳抱着小方枕趴在桌上翻手机。云舫并没有打过电话,进收信箱里逐条浏览,也没有漏掉未读的信息。她失望之余,又舍不得放下手机,便进记事本里把父母的生日重新设定了一次备忘。心里又恨不得有人敲那云舫一记,提醒他拨个电话来。

最后她索性把手机锁进抽屉里,以防待会睡不着又冲着它发愣。她笃信女人绝不能主动,但又怕他把自己忘了,如此矛盾,搅得她几天心神不宁,抱着个破手机当宝贝。

下午比较忙,恍一恍神就下班了。位置在她后面的同事秦珍珍邀她去吃饭。她拎了包,顺手从桌上捞起钥匙,便同珍珍去了公司饭堂。

珍珍比她晚一年进公司,短头发,胖敦敦的,小麦色的皮肤,额头上定期会冒出几个小疙瘩,缀在修得细整的眉毛上方。她夏天总爱穿紧身的花吊带衫,小腹勒出几匝彩花花的肉圈,性格活泼大方得很。

她是整个部门里最八卦的,而且从表面上看,她跟谁都相处得很好。沐阳很不喜欢她吃饭时手捞过界,把胖乎乎的手掌搭在自己肩上,而且秦珍珍话多,一顿饭吃到末了,仍是喋喋不休。沐阳整顿饭都心颤颤地盯着那张涂得殷红的嘴,手下意识地搁在快餐盘边上,仿佛那样便可以挡去一些口水。

“沐阳姐,你听说了没有?王经理跟女朋友分手了,这几天正阴郁着呢。”珍珍用勺子敲着餐盘,“锵锵锵”的声音,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沐阳自动解释为她是为自己的八卦作掩护。

“哦,没听说呢!”沐阳回答得漫不经心。实际却是早有人告诉过她了,几天来,她做完事情都不敢逛论坛,或是玩连连看,无事找事地翻出资料这点点,那改改,装模作样得比工作还辛苦。

“你没听说很正常,王经理的女朋友是我同学的姐姐,我是听同学说起的,据她讲,好像是因为她姐姐洗衣服时,从王经理口袋里翻出了酒店的发票,时间正好是王经理说喝醉了在朋友家留宿那一晚!”

沐阳终于听到了独家消息,她转过脸惊讶地望着秦珍珍,仿佛是为了鼓励她说下去般地问道:“会不会是误会啊?或许是别人的发票呢?”

珍珍的红唇撇了撇,忽尔掩唇偷笑,那笑声就跟老鼠偷了油般地“吱吱”乍响。“说来这个好笑,王经理的女朋友还从他口袋中还搜出一盒开了封的……那个。里面只用了一个,与他跟女朋友常用的还不是一个牌子,沐阳姐,你明白我说的吧——看不出王经理那么吝啬,三个一盒的,剩两个还要留着‘勤俭持家’。”

沐阳也跟着她笑,虽然她觉不出哪里好笑,但捧场是一定要的。

从食堂出来,珍珍回宿舍,沐阳去搭班车。走到综合办公大楼前,一辆黑色丰田在她旁边停下来,车窗里探出一张年轻且英气勃发的面孔,正是八卦的男主角王介桓。

他笑着问沐阳道:“回家呢?”

沐阳一见是他,当即便想起珍珍刚才说出的那些隐私,脸不觉有些发烫,甚至有点怕被看穿的心虚。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道:“嗯,正要去搭班车,有事吗?王经理?”

“明天要去客户那儿,你把要用的资料整理一下。”介桓从副驾驶座上捞起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用手拍了拍道:“你可以拿回家处理——算了,你上车吧,我顺路送你,然后跟你详细点讲。”

她应了声好,开了右边的车门坐进去。

介桓一路与她说着公事,她听得不甚认真,偶尔眼睛瞟向穿着优雅的素白衬衫的介桓,熨得笔直的黑色西裤,腰间系了条深色的范思哲皮带,这般衣冠齐楚的样子,总让她产生恶趣味的念头——若他知道她和珍珍的聊天内容,不晓得还会不会泰然自若地给她安排工作。

介恒只送她到小区门口。她沿着车道往公寓楼走。正值夏天,傍晚才会起阵微风,她迎着那风深吸口气,思绪也像是清晰了些,便仔细琢磨起来,按理说,王经理那般精明的人,即使偷腥也不会落下这种低级把柄,出了这种事儿,八成是他对女朋友腻烦了,才懒得收敛,让女人发现了主动离开更好。

她的心寒了寒,这些精明的男人,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那么另一个精明的男人,会不会也同王经理一样?她想着,手却习惯性的探向手袋,心存侥幸地希望下午他有打电话,但她的手把袋子每个角落都摸遍了,也没有摸出一部手机来。这才想起,手机被她锁在办公室抽屉里了,难怪王经理是在路上拦到她的,应该就是打破了手机也无人接听。

现代人都依赖手机,起床闹铃都是设置在手机上,没了手机,家里也没有闹钟替代,迟到是必然的。第二日早上,她抱着资料夹冲进办公室,正撞上脸色铁青的介桓。险些误事儿,她也不逃避责任,向介桓连声抱歉,并表示下不为例。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她头件事便是把手机拿出来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以防再次遗忘。她计划着下班了得去买个闹钟,高科技玩意儿跟精明男人一样,都不可靠。

为了弥补迟到的错误,整个早上她都专心地工作,首次没有想起云舫。但世上有那么一种男人,他们就像是只住在你心里的猫,平时呼呼大睡,理也不理,待你忽略它时,它又不甘地伸出爪子来搔你的心——

中午吃完饭,她不抱希望地翻了翻手机通话纪录,意料之外的,有条未接电话竟然是柏云舫的。

2

她揣了手机走到公司门外,找了个僻静处寻思着该怎么回这个电话。就如同是踯躅在成败关键的分岔口般,她把各种态度的说辞都演练了一遍,又都觉得不好。离上班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她才豁出去回拨了那个号码,心也怦怦直跳。

但那边的人仿佛是故意一般的,迟迟不肯接起。待沐阳要挂断时,听筒里才传来了一个颇为愉悦的声音——

“喂,是沐阳啊?”

“嗯,是我,昨天你打电话给我了?”她拼命地想装出不在乎的语气,甚至连眼睛也左顾右盼了,但她的话里仍是能叫人听出惊喜。

“呵呵——没想到是我吧?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怎么会呢?我很意外呢,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其实不该打扰你的,周亮请了婚假,手机关机了,正巧有事儿要找他,所以想跟你问他老婆的电话呢。”

沐阳还没开始失望,那边又道:“但现在不用了,早上已经联系到他。”

“那就好,我的手机落在办公室了,今天又忙了一早,所以现在才给你回电话,没耽误你的事儿我就放心了。”

“你太客气了。”

这样的对话就跟注了水的肉一样,没点嚼头,但又比啃萝卜强。沐阳的热情渐渐凉了下来,又不甘心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只好继续问道:“你的工作一定很忙吧?”

“前阵子的确是比较忙。”

“那你周末有空么?记得我还欠你两餐饭的。”沐阳终于是说出来了,要比耐性,她一定比不过这个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沐阳心里的失望扩大,几乎是想放弃了,那边又道:“不能让女孩子买单,你愿意的话,就让我请你吧,周六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午到晚上都是有空的。”她刚说完就后悔自己应得太快了,好像是她多期待跟他一起吃饭似的,虽然事实如此,让对方知道却不见得是好事儿。

她这样防备地想,并试图亡羊补牢:“应该是的,我的朋友出差了,周末回来,我怕她来找我。”

“那先这样说吧,周六电话联系。”

约定后并没有挂电话,沐阳又与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不若开始那般不耐了。直到上班,沐阳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线。

一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那个电话的喜悦中。回到市区,想起还要买闹钟,便搭了公交去了家钟表店。年轻女店员给她推荐了一堆女生喜欢喜欢的闹钟,她没怎么搭理,却一眼相中了一个乌木雕刻的猫头鹰闹钟,大概是少有人买,闹钟被摆在展示柜最不显眼的地方。猫头鹰的头顶积了层薄薄的灰,圆鼓鼓的黑眼睛像是受了冷落分外委屈。沐阳心生喜爱,见价格也便宜,便让店员拭干净,心满意足地付了钱。

买了闹钟,她没有坐车回家,而是在随着人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沐阳对逛街没有多大兴致,并痛恨跟好友一起逛,韩悦要持家,总是斤斤计较,货比三家;而路佳则是对衣物首饰满怀狂热,把信用卡当成仇敌,不刷爆誓不罢休。不管约了哪个,不意外地都会逛得断腿求饶。久而久之,她们默契地不再约她,沐阳也乐得轻松。

商场外挂了条夏季衣物打折的横幅,她瞄了眼有些脏污的白色手袋,想着再买个新的,好在约会时用。

进到里面便由不得她自己了,买了手袋,却不小心瞄到一件今年流行的廓形裙,到了一楼,意外地又有一双跟衣服极搭的鞋。

平时自制良好的她,今天竟然全买下了。试穿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脑子里想到的便是云舫¬——穿这套衣服与他约会多好。这时她也不禁承认,她与路佳果然是物以类聚,差异只在于,路佳是为了买来穿给全天下男人看的,而她,则是为了穿给云舫一个人看。

周六,云舫是下午来接她的。

涂完粉橘色唇彩,她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清新自然的透明妆,雪青色的廓形裙连衣裙,配上缀了水晶亮片的银色细带高跟凉鞋,头发松松的挽了髻,发侧别上SWAROVSKI的水钻发夹,形象倒有几分俏皮活泼。她舒了口气,两个小时也算值了。

然而,云舫只在上车时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发动车子,直视前方的路况。

饭是在市内一家有名的酒楼吃的,点的都是传统的荆楚菜。服务员领他们到的一处风水极差的座位上——邻桌坐了一个优雅性感的女人,一颦一笑,眉目间不时流露出令男人颠倒的妩媚风情。

她的同伴云舫也不例外,眼光时不时地会越过她的头顶。她明白即使云舫是看那女人,也只是带着纯欣赏的眼光,却更是触动了心底那根脆弱的弦。她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好,二十五年光阴只能以平庸概括,每当她对自己的某一项特长,或是某方面的出色产生信心时,容不得她多骄傲几分钟,人群中马上会窜出来一个比她更出色的。

她考试成绩最好是第二名;她的外貌在好友中屈居王璐佳之下;她的家世背景在当地受人尊敬,但来到滨海便什么也不是;她的事业前途——王经理也只把她算作备选。

像今天,她把自己妆扮得清纯靓丽,后面就坐了个风情妩媚的。

两小时扮出来的美丽功溃一篑,清灵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她顿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自顾自地点了几道爱吃的荆楚菜色,礼貌地询问云舫,并未遭到反驳后合上MENU。菜一上来,她也只吃着面前的菜,客气话都没说一句。

云舫倒是因为她的随意而松了口气,不熟的两个人原本就没多少话题可聊,若在吃饭时还要讲究斯文优雅,难保不会冷场。

他们都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一顿饭几乎都围绕着菜色闲聊。

出了酒楼,已是华灯初上,周末的街头人挤人,沐阳和云舫都觉得无处可去了。默契地上了车,云舫将车驶到她家楼下。

“上去坐坐吧!”她清楚这样说的后果,邀一个陌生男人去家里势必使人产生误会,但她也想得明白,若他与其他男人心思一样,那就没必要再深交下去。

云舫沉默了片刻,熄火拔了钥匙。

沐阳住在十七楼,二十来平米的单身公寓,三年来房租涨了三次,她原本是可以租个便宜点儿的减轻负担,但几年来陆续购来的家具电器仿佛在屋子里生了根。她想,哪天她要搬出这房子,就是她嫁人了,而这些家具也该毫不留恋地斩了根。

公寓有个小阳台,云舫进门换鞋时就闻到阳台上的花草清香,房间整洁干净,木地板应该是用抹布擦的,找不出丁点儿脏污,双人床靠墙,绿纹格子被套铺得平平整整,沙发挨着床尾横置着。墙壁上挂着一台小屏幕的超薄液晶电视,下方摆放着一个大花瓶,斜插了几只翠绿的富贵竹。如果没有阳台上的花,便不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阳台的栏杆上挨次放了一排小罐子,种满各种奇香的花草,他只认得其中的一种——千鸟草,有认识的女孩子种过,但没种活。

“你喝什么?可乐?奶茶?咖啡?咖啡和奶茶都是速溶的。”沐阳打开冰箱门问他,拿了几个苹果捧在手上,侧身撞拢冰箱的门,便去厨房了。

“奶茶吧。”他望着她的背影随意答道。

她是个有耐心且懂得生活的人,从她家的摆设可以看出,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找不出一件来,通常男人把这种女人归到适合娶回家而绝对碰不得的一类。云舫突然明白了,她带他来家里,大概就是为了给他透露这样的讯息。

这时沐阳又走回客厅,将切好的苹果放到茶几上,浅白色的几瓣果肉沿盘边摆了一溜,中间缀了几颗鲜红欲滴的圣女果,像朵盛开的莲花,却是火红的莲蓬——很怪异的感觉。

沐阳搜肠刮肚地讲了许多上学时的趣事,云舫除了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一笑外,很少插嘴。这样的男人教养很好,却也被动了些,沐阳一旦找不出话题来,两人便只能望着电视,就着广告说事儿。这让沐阳很是苦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跟打电话一样,若是突然间话题接不上,或是某个人兴致缺缺,就意味着该结束了。

再找不出什么说的,沐阳觉得有些累了,坐姿也不若之前端庄,双肩一松,软软地靠在沙发上,心里暗骂云舫是木头疙瘩。

云舫也靠着沙发,侧头看了她一眼问:“以往你晚上都干什么?”

沐阳指着床边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靠它打发时间呢。”

“不出去玩儿么?”

“现在的治安太差了,而且——我也喜欢待在家里。”

“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嚷着找不到女朋友,大概许多女孩儿都同你一样躲在家里吧。”

沐阳拈了颗圣女果喂到嘴里,尔后捧着腮帮子望着他:“你这样说,我倒是应该反省了,若是长此以往,我是不是就真嫁不出去了?”

云舫微怔,这样的话听似无心,实则暗示成份居多。他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探身拿了电视遥控器转台。

“我晚上也不常出门,平时工作忙,回到家倒头就睡下了。”

沐阳若有所失地偏了偏头,两人坐得近,头发梢刷过云舫的手臂,他感到有些麻麻的痒,心也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轻微地在胸口那儿颤动着。他的手抬高,狠按了一下遥控器,按的却是静音键,小公寓突然间安静了——

沐阳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想着该是电视声音太大,他听不见她说话才切换了静音的。可这一看,见云舫也正盯着她,四目对上,沐阳脸微红,静静地凝视着他秀挺的眉目,只觉得空气中氧气的密度迅速增高,要有点火星儿,或许这房子就该燃起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干巴巴的。“工作忙,那就多注意休息!”

“嗯!”云舫低哑地应了声,硬绷绷的身体像是被布条缠了个实在般,作不出丁点儿响动。

“呵——吃苹果!”沐阳尴尬地端了果盘送到他面前。她这会儿倒是希望这房子没个空处,两人能挤得紧紧的,好过这种暧昧的氛围。

云舫连盘子也一并接过,挑了一瓣苹果,两三口吃完。沐阳又递了纸巾给他,接纸巾时,是连她的手也一并握了,虽是不小心的,但握了也没放开。他突然能理解那些借口给女孩子看手相而占了便宜的低级男人,这会儿他真希望自己也能掰开她的手,对着那几条线说出个两两三三来。

沐阳心跳得快,却也大方,握了便握了,并没缩回来。幸好两人的手心间隔了一张纸巾,手心的汗都给吸去了,她低头端详他修长的手,指甲修得平整,手背很光滑,掌心也是柔软温暖的。

她笑着道:“你这手一看就没干过粗活。”

云舫心想她还真是大方爽快,便也看着她的手道:“你的不也一样,没做过饭吧。”

“就知道你会猜错,我初中时就会做饭了,周末不上班时,我也是自己在家做了吃!”

“真的?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儿少。”

“嗯,我一个朋友就只会煮泡面。”

“那一定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沐阳轻笑说,没错,佳佳就是那样。云舫怔了怔问:佳佳是谁。沐阳便与他说起了自己的好朋友,也说起了她们小时候的趣事。这样聊着,谁也没有靠得更近些,时间在这时却走得极快。近十一点,云舫松了她的手,把纸巾扔到垃圾篓里道:“我该走了。”

“那我送你。”沐阳跟着他起身。

“不用了,省得待会儿我还得确认你上楼!”

沐阳送他到了门外,在电梯口与他挥手道别。云舫却一把抓住她挥动的手,顺势将她扯进怀里,低头迅速一吻后低声道:“早点休息!”

沐阳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进电梯里转身按了键,又冲她挥挥手,电梯门缓缓地将他的脸关在里面——

她的额头仿佛被火灼了一般。

路佳出差回来,韩悦的蜜月也结束了。正值周末,三个女人照旧约在星巴克碰头,汇报各自的近况。

沐阳在吸烟区找到正在抽烟路佳,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道:“赶紧抽完吧,一会儿韩悦该到了。”

路佳是男人眼中的美女,即便是只化了个淡妆,依然是美貌妖艳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盼时水波微漾,眼尾斜斜地上翘,薄唇再抿着一根细长的香烟,脸上总带着一丝忧郁,男人见了少有能不动心的。

沐阳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烟雾,路佳吸了口,偏偏凑近她又吐出口烟,坏笑道:“你又没怀孕,怕什么?”

“我吸了你多少年的二手烟,估计你那肺没黑掉,我先得癌症了。”

正说着,穿着孕妇装的韩悦拎着几大袋子,从门口一摇一摇地走进来——她是个‘外八字’。路佳低头抚额,把烟掐灭了,跟沐阳小声道:“我现在真想每周约会时把她给踢开了,你信不信她那袋子里除了些廉价衣服,就是从超市里淘来的菜啊肉什么的?”

沐阳捏了她的手臂一把,小声斥道:“这就是婚姻生活,好多年的朋友,你总不能因为一袋子菜就断交吧!”

“嗳,对不起,路上塞车,来晚了!”韩悦伸手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这才把那些袋子脱手了。沐阳和路佳同时看去,是沃尔玛的购物袋,其中一个袋子里露出了青葱苗,她们俩相视一笑,沐阳问韩悦:“你喝什么?”

“牛奶吧。”

沐阳又问王路佳:“你还是要冰拿铁么?”

“嗯,这周轮到你买了?”路佳道。

“你出差前是韩悦买的,这次该我了。”沐阳说完走到里面的柜台前,给自己要了杯冰摩卡。几分钟后端出来,韩悦和路佳边笑边说着什么,她走上前问:“你们说什么呢?”

韩悦笑道:“佳佳说她出差时有个人跟了她好几天。”

沐阳闻言大惊失色,半晌后才关切地问:“你——没什么事儿吧?”

路佳不在意地笑笑道:“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而已,起初还有些怕,后来发现他每天都在酒店下面等着,我坐车他也坐车,我走路他也走路,我去客户那儿办事,他也只是等着,反正我现在都回来了,他总不可能跟到这里来吧。”

沐阳缓缓放下心来,但仍不忘跟路佳嘱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就报警吧,现在这社会乱得,什么人都有,你自己要小心点儿。”

“沐阳还不了解她么?她就喜欢这样的刺激。”韩悦接过话道。

“这倒是,那人太老实了,害我都没有报警的机会。”路佳无趣道。“嗳,别说我了,讲讲你们的新鲜事儿吧。”

沐阳低头。“我没有新鲜事儿。”

韩悦捏了捏她的耳朵,脸凑过去怪声怪气地:“少来,你跟我老公的老板那晚没什么事儿?”

原本没几分精神的路佳眨了眨眼睛,也凑向沐阳道:“哦,这个有意思,你处女般的非处女生涯总算是有了个男人,快快,说来听听!”

“说什么呢?我跟他又不熟,能有什么事儿?”沐阳的头垂得更低了。提到云舫,她又想起那天的吻,分开后这么久,他也没再打个电话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义那个吻的,所以暂时还不想让朋友知道,省得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又没在一起,丢脸得很。再者,韩悦什么事儿都跟老公说,难保周亮不会与他们的同事乱传。

韩悦想了想说道:“我想也是,听老公说,他老板两年没交过女朋友,这样的男人要么是守身如玉,要么就是情人换得特别勤,我觉得一个男人不可能两年没个女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你没跟他发生什么我就放心了。”

路佳却不赞成:“我倒觉得这样的男人比程江林那闷葫芦好,不声不响地害死了沐阳,在滨海这个地方,宁愿找个常换情人的,也别找那种看着痴情,骨子里尽想着为自己打算的人!”

沐阳喝着冰冷的咖啡,听她们争辩着男人的好坏,没加焦糖的咖啡很苦,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心里,那儿沁凉的,冒出了寒气直窜到血管,浑身发冷。

如果他是个常换情人的男人,那么,他是不是也打算只把她当成个免费情人?

3

女人的爱情,可能是自见到男人第一眼开始;也可能是在第一次牵手或拥抱亲吻后,好感便由肢体的接触,转变成了喜欢;而男人的爱情,却是在女人喜欢上他以后,便不会显露半分,稳重自持的男人更是,或许怜惜,却不轻易说爱。

女人在这时便只能揣测男人的心思,男人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使得她们不分白日黑夜的反复回想,进而得出两种相悖的结论——爱与不爱,但无论是哪个结论都很轻易的被自己推翻。女人只能认定男人没对自己上心,揣测就成了猜忌。

猜忌得没完没了,沮丧,难堪,伤心失望,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然而,这都是男人不会知道的,即使知道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别胡思乱想。所以,女人真是自讨苦吃。

沐阳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穿了件齐到膝盖的灰色大T恤,帽子罩住了头,脸深深埋在被套当中,老远看去,像谁扔了只瘪瘪的布袋子在床上,她很是为自己难过,然而,理解她的,却也只有床头的猫头鹰闹钟——睁着双圆鼓鼓的眼睛看着她。

闷死自己以前,她总算抬起了脸,吹开贴在脸上的发绺,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自己太傻了。想那么多,白白浪费了整晚的时间,云舫始终是没给她打个电话,还不如看书或是玩游戏,再不济,早早睡了也好。

她翻了个身,躺得笔直,双手交迭在胸前,开始酝酿睡意。这时门铃却响了,她陡然起身,从床上到门边不过几米的距离,她的思绪却如行驶的公交车,停了无数个站,又一次次的驶离,因之不是终点——终点,她当然希望是云舫,虽然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他是不会不来个电话便贸然上门的。

门外是满身酒气的王路佳。

朋友也有让人很厌烦的时候,比如现在,沐阳蹙眉看着被她扔到沙发上的路佳,三下两下从她手袋里翻出香水往每个角落猛喷,直到香水味盖过了酒臭,方才松了手,而香水也已去了大半瓶。

路佳喝完酒便贪近跑来这里已成了习惯,沐阳爱干净,再累也会给她擦身换了衣服才扶她上床。比起回到家孤苦伶仃地没个人照顾,这儿等同于能享受高级服务的酒店客房。她艰难地朝沐阳挥挥手,咧开嘴笑道:“嗳,今天又喝多了。”

“洗澡了再上床,我先睡了。”沐阳没给她好脸子,甩了甩手上床躺着了。

路佳的头勉强侧了侧,望着沐阳仍是没个正经地笑。“今天不管我啦?行,不管我,我走就是,找个人收留我还不容易?”她撑着沙发歪歪斜斜地起身,指头颤颤微微地在手机上按键,尔后便听着电话跟螃蟹一样横着往门边走。

沐阳气得把被子往墙边一摔,在路佳摔到地上前扶住了她,气哼哼地道:“除了借酒装疯,你也就有点儿找男人的本事,自己去冼澡,我今天真没心情服侍你!”

路佳醉眼朦胧地道:“你说话怎么跟那些没人要的女人一样?”

沐阳一怔,脸窘红地道:“我说错了么?找你那些男人哪个不是只图着跟你上床。”

她说完看向路佳灰败茫然的脸,后悔不迭,想为自己辩解,说那是气话,路佳已经甩开她的手,头又“砰”地撞上了墙,她双手抱着头,闷着发出讽刺的笑声:“你这话在心里憋多久了?”

“我没有。”沐阳觉得自己的回答毫无诚意,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是觉得你没必要那样糟蹋自己,再说——糟蹋了他也看不到。”

“谁说我是要给他看的?”路佳用一双受伤的眼睛望着她。“我只不过——不过是想把那些画都忘了。”她一脸惨然,眼泪滑过下巴,滚到敞开了襟的胸口上。

沐阳心头一颤,垂头不去看她,只听着她声嘶力竭地哭,还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头好痛,痛死了——”

待她不省人事了,沐阳才给她换了满是酒气的衣服,吃力地将她扶上床,疑惑地看着睡熟的人——

受过伤害过的女人,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她想不通。

折腾了好半天,她累得慌,打个了呵欠便蜷在床边睡下了。偏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剧烈振动着,云舫择了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沐阳坐进车里时,他正神情倦怠地揉着太阳穴。半个月未见,他似乎也没生疏几分,拉了沐阳的手便握紧了,嘴却是抿着,没说半个字。

“这么晚还没休息?”沐阳语气平淡。心道:这么久不联系,一见面就握着手,还没句解释的,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她被握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却只是手指头动了动,其实,云舫握得并不紧,她要抽回手也是容易的。

“出了趟差,前天一回来就开始忙,今天才有了点儿时间,就来找你了。”

“出差?”她的手这会儿倒是踏踏实实地放在他掌心里。

如果是出差回来肯定是有得忙的,这么晚了还能来看她,使她多少有些意外的惊喜和感动,只不过,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不舒服——他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跟她解释,反倒像是事情过了,与她说说而已。

“嗯,在北京待了半个月。”他简短答道。

“什么时候去的?”她侧首望向窗外,不想再看到那张平静得气人的脸,出差就不会跟她说一声的么?还是她在他心里根本不值一提,她想来想去,觉得就是那样。

“就是去你家的第二天。”

她蓦地抽回手,身体贴着车门,尽量与他保持了些距离。那天在她家,有的是机会说出差的事儿,可他竟只字未提。她想问他为什么不说,又受缚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不是恋人,她是没资格过问的。

沐阳沮丧地看着昏暗的路灯,有颗灯泡似乎坏了,一闪一灭的,仅是几秒钟,彻底地熄了,车里变得黑忽忽的。云舫伸了手,把沐阳揽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亲昵地抚着她的头发。沐阳的倔强败下阵来,没出息地顺从了,暗自猜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虽然是拥抱的姿势,云舫却不是如恋人般温柔地注视她,而是视线平行地看着对面大厦的墙道:“累死了,闭眼就想睡。”

“那你就赶紧回去睡吧!”沐阳没好气地道。

“等会儿就回去睡了。”云舫听出她话里的不悦,手臂揽紧了她,阖上眼眸又含糊道:“这会儿还舍不得回去。”

听清最后一句话,沐阳仅余的一点思想斗争也被镇压了,至于他出差为什么不告诉她?出差后为什么也不打个电话?那晚为什么要吻她?在北京有没有想她?他们之间到底是朋友还是恋人?他喜不喜欢她?一大堆的疑问,甚至连他说的那句“舍不得回去”是真是假,都被她暂时抛开了。

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明天,或许等不到明天,待会儿云舫一离开,她就该去愁那些问题,甚至懊悔没有把握机会问个清楚。

没温馨几分钟,搭在沐阳肩上的手缓缓滑落了。她微微仰起脸,见云舫似乎睡着了,心里微微发疼,这么快就睡着,他应该是累坏了。她动也不敢动,怕吵醒他,只得僵着头半靠着,不多时,脖子酸了,曲着的腿也麻酥酥地胀疼,可她却是很荣幸地想:我是能为他受这种委屈的!

当女人为男人受了委屈,非但不抱怨,反是沾沾自喜时,便只剩下一个选择——勇敢地爱下去。

即便那爱不是公平的,甚至是一厢情愿的,也只能爱下去,爱到不再爱了为止。

云舫只眯了几分钟,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太疲倦了,想闭着眼睛小憩片刻,却没想到,身旁的人竟为了不影响他而一直僵着身体。他心下有些感动,却也为她的傻气感到好笑,便怜爱的拍拍她的肩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上去休息吧。”

尽管舍不得,沐阳说服自己,该为他的身体着想。于是从他怀里直起身道:“嗯,你开车小心。”说完便要打开车门,却被云舫给圈回怀里,如那晚般,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不怎么想放你走啊!”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松手了,推了推眼镜,笑着道:“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他哪知自己那句话使得沐阳琢磨了整夜,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若是喜欢她,为何不明说,非要讲些暧昧的话,差她思去想去,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半夜,云舫好梦正酣时,沐阳却靠着床架子睁圆眼睛,半是疑虑半是笃定地想——

难道,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免费情人?

公寓的墙边立了个刚打包好的行李箱,箱柄上还贴着上次出差时行李票,被个小风扇吹得“兹兹”响。沐阳伏在小茶几上,额前的几缕发丝拍打着脸。适才收拾行李时流的汗风干了,脸上却像是粘了层平整的薄油纸,光滑得发亮。

她抓了只铅笔在A4纸上画了张男人的脸,一勾一划,几条简单的弧线,最后才添头发,这当儿她攥紧了笔,刷刷刷地划破了纸,那狠劲儿不像是给那人画上头发,而是要给他的头戳出个窟窿来的。

她侧头看到猫头鹰,仍是鼓着眼睛盯着她,沐阳眼花了下,似乎那黑圆的眼珠“嘀溜”地转了圈,像是讥笑地撺掇她:这样解不了恨,直接去敲他个头晕眼花。沐阳恨得低头又看向那张脸,捏起拳头往自己的脑袋砸了一下,不知轻重地竟把自己砸得眼里泪花儿打转。

她再次抄起手机,按下重拨键——仍是关机的。

云舫又是白白抱了她,吻了她一次后,便失忆了。她有几次试着给他打电话,接通后说不上两句,他便说有事,回头打给你。挂了电话继续失忆。沐阳恨这男人太自大了些,即便是想引诱她做免费情人,这般不上心,难不成想等她主动爬上他的床么?

她也恨自己没出息,这个城市多的是这种男人,走路撞上同一棵树的,一天当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是给施了邪咒,才会对他念念不忘的。

恨也恨完了,发泄也无非是跺个脚,捶捶桌子给猫头鹰看的。明天还要出差去上海,她最后看了眼男人的脸,揉成纸团,扔进垃圾筒里。

睡着前,她坚定了决心:他再打电话来,她也一定要对他不理不睬的。

这次去上海,是因为供给客户的货出了问题,终端消费者投诉,不但要求退货,并且还索要了赔偿。虽然是沐阳负责的客户,但她仍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与客户协调向来是王经理替下属担起的,尤其是像沐阳这类型的下属——拉出去就给人以不能委以重任的印象。

到上海后,介桓和沐阳把行李扔到酒店,草草地在酒店西餐厅用了份商务套餐,便拿着资料赶到客户公司。会议上,介桓从善如流地与客户协商,沐阳伏首记录,偶尔也会闪神,偷偷凝注上司轮廓坚毅的侧脸,看他身处别人的公司里,面对质问的众人,仍是优雅而从容地侃侃而谈,一时间,她也不禁被那种渊临岳峙的气势所折服。

会议开到七点,才商议出一个对方满意的方案。善后的事较多,与客户简单地用了顿便饭后,两人打道回酒店。沐阳洗了个澡,便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起会议记录来——总归是有点责任心的。

当她想做个努力认真的员工时,云舫却来电话了。沐阳望着电话号码闪烁的屏幕,顿时摸出条规律来——男人就是欠教训,只要你不想他,他便会想起你来了。

但女人更欠教训——沐阳在两秒钟后接起,一秒钟愣神,一秒钟按下接听键。

云舫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开口便道:“终于忙完了,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一。”

沐阳没好声气地道:“大忙人难得休息,还是不要打电话给我,免得浪费了你的‘休息时间’。”

云舫似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扭,有气无力地笑道:“真是很忙,以后有时间了再跟你细说。”

“这倒不用,你的事儿跟我报告,不是抬举我了,我又不是你领导。”沐阳全然忘了昨晚的对他不理不睬的决心,倒是像怨妇般阴阳怪气起来。

“好了,你别尽捡些刺话扎我,你要不信去问问周亮,他不是也常跟着我加班?”

沐阳心想,说得容易,她怎么好意思去问。一打探,周亮没准儿就告诉韩悦了,她来问自己,该怎么答,难不成说:正暧昧着呢。

不过,云舫这样一说,倒是把她的疑虑打消了大半,想着以她和周亮的关系,她是极有可能去问的,撒谎也容易拆穿。转而又想,若云舫不在乎她,即便是被拆穿了,又有什么关系?最多是她看透了他这个人,不再同他联系罢了,那么多女孩儿,他不见得会因为少她一个而感到可惜。

就这么会儿,她的脑子里换了无数个念头,云舫又“喂”了一声,她才回神,疑虑打消心情便畅快了,她索性趴到床上,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聊了近十分钟,云舫才得知她在上海,忙问了她房间的电话,改打了座机。

沐阳躺在床上,曲了手指端详指甲,嘴角挂着笑,絮絮叨叨地跟云舫讲上海好多摩托车和自行车,也跟他聊起高架桥,和路两旁的梧桐树,说这都是滨海没有的。云舫也跟她讲了哪里购物较便宜,去外滩怎么搭地铁,衡山路有个音乐餐厅,比酒吧清静,却是很有气氛的。

沐阳这才知道云舫原来是上海人,问他为什么不留在上海,云舫却只说想换个环境,沐阳觉得这理由不充分,但也没追问。

礼尚往来,云舫也问了她,沐阳回答说是湖北人,云舫立刻笑她是九头鸟。沐阳说你这取笑俗套了些,大部份人都是这般反应,你也不换个新鲜儿点的。云舫说:那重来一次,你是哪里人。

沐阳兴致颇高,佯作正经道:我是湖北的。

云舫笑道:哦,听说那里有什么鸟类特产来着?

沐阳答道:鸭脖子。

两人都笑了,沐阳忘了自己的工作,笑得弯腰点头。空调“咝咝”地吹出冷气,似乎全聚拢到书桌的会议记录上,白色的纸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寒的银光,台灯和地灯都是暖黄色的,沐阳索性关了水晶吊灯,只余下那暖暖的、并不分明的暧昧色调——

谁说,失忆的只有男人?

一通电话打了近一小时,末了,沐阳道晚安,正要挂断电话时,云舫突如其来地低沉道:“早点回来,哦,回来那天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沐阳原想说搭经理的车回去就行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她倒是很愿意他大费周折一番,尽管到时她仍是会搭了经理的车回去,到家了才会给他打个电话。她没拒绝的,只不过是心理上的满足而已——他,哪怕也是有丁点儿在乎她的。

挂掉电话,沐阳站在二十楼窗边,望着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一条条的看去,不知道云舫曾经住在哪条街上。这是他的老家,他曾在这里上学,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有了第一次恋爱,那个女孩子或许还在上海,还住在云舫家里的那条老街上。

很突然地,她觉得背后空洞洞,冷嗖嗖的,这个城市原本就陌生,却因为云舫,她更觉得陌生了——即使想贴近都难。

九点时,介桓问沐阳要不要吃宵夜。换作平时,沐阳肯定是会说:你要去,我就陪你。这次,她是想也不想便说好。

他们就近找了家火锅店,介桓和沐阳都能吃辣,去的路上便商议好了要吃香辣小龙虾。红澄澄的一盘小龙虾上来后,两个便“噼啪”地撕壳吃起来。沐阳的胃口很好,直夸龙虾做得地道。介桓见她的馋样发笑道:“地道?我没这种感觉。”

“那你是什么样的感觉?”沐阳问完,红油便顺着剥壳的手流到手腕儿上。她忙抽了张纸巾胡乱地擦两下,又道:“吃龙虾烦的就是脏手,一会儿再去洗了!”

“跟女孩子去宵夜,很少点这种油腻腻的虾蟹,一来是女孩儿怕上火,二来是吃相不好看,也就你这样的才全无顾忌,不过还是太冷清了点儿,多几个人就好了,猜拳罚酒什么的,闹个十多分钟,感觉就有了。”

沐阳诧异道:“真看不出来,经理你平时都斯斯文文的。”

介桓“啪”地剥开一只龙虾,油渍溅到桌面上,但他的手离得远,白衬衫没沾上一滴。“吃饭的时候,谁还讲究斯文?我也是学生过来的,难得上馆子吃一顿,吃得多就等于占了便宜,何况小时候家里穷,跟兄弟姐妹们抢菜是常事儿!”

“我是独生子女,家里就我一个,还没有跟人抢菜的经历,学生时代食堂条件不好,去外面吃一顿,只要不是自己请客,也跟你一样,恨不得占尽便宜地多吃。”沐阳笑着说。

“女孩子家可别到处跟人说自己爱占便宜,现在的男人可是经不起吓的。”介桓把手沉到洗手盅里,净了手后用纸巾拭干,才点了根烟,玩笑地告诫道。

“那种小器男人,吓走了也不可惜。”

“男人结了婚都会变得小器,当然是要个会持家的女人,要个处处贪便宜的做什么?”

“你说得好像世上的男人都是小器的,那倒好了,不嫁人还省了心。”。

介桓只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心知女人向来口是心非,嘴上说得大方,心里也是计较的,就他所知,沐阳还是单身,怕也是到急的时候了。

“吃完了去逛逛吧!”介桓不失时机的拉拢下属。

二五年华-虫鸣 - 卷一 缘份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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